292 往死里治(2 / 2)

醫路坦途 臧福生 2162 字 2020-07-09

「我自己要求的,我一個人就管著二十多個病號,每天加班到晚上兩點。不拼不行,到處要用錢。哎!以前多自由啊!」

「那你悠著點!」

「沒事,以前浪的太厲害,算是還賬吧!你呢怎么樣了,什么時候結婚。」

「快了吧!」忽然的兩人都沉默了,好像生活的壓力如同一個繩索一樣,慢慢的收縮,勒的讓人無法暢快的呼吸。

「沒事,不加油能怎么辦呢。沒傘的孩子就加油跑唄。不聊了,還得去寫病歷呢,早點寫完能早點回家,等什么時候有功夫了,出來坐坐。」過了一會,李輝扔掉煙頭,對著張凡說道。

「好,注意身體。」望著好像有點佝僂的李輝,張凡好像有點懷念那個無比油滑、無比跳脫的小伙子,長大了?成熟了?或許是成熟的代價把。

張凡回到科室,情緒稍微有點點低落,從李輝的背影中他好像也看出了他的樣子。還沒怎么去感懷呢,就來一個病號,主任收進來的一個病號。

男性,六十八歲,無任何誘因的三系細胞降低。患者因突然的出現牙齦出血,雙下肢浮腫,頭暈半個月加重,在當地醫院住院治療,未見明顯好轉後,轉入我院就診。

今天是阮醫生收病人,當這個老年病人入院以後,張凡看著門診的住院單子,心里就產生出了一種無奈,毫無辦法的一種無奈。

入科之前,張凡肝了好幾個晚上的血液科,不算精通,但也算是入門了,這個科室相對於風濕,內分泌更加的麻煩。幾乎就是一個翻版的全身疾病。

往往病在血液,可症狀表達的器官是不確定的。這個老年人,現在的治療措施市醫院和縣醫院,區別不大。都是對症治療,因為無法明確診斷。只能對症治療。

收住,查體、開各種檢查。老頭一直撅著個嘴,不停的嘟嘟囔囔,陪護的是個老太太,一邊慢慢的搓著老頭的小腿,還不停的勸著老頭。張凡聽了一耳朵,原來是老頭不願意治療了。可老頭的孩子們不願意。

下午,李青主任下門診,病人檢查單子都已經匯報,因為是個特別的病人,科室里面的人都聚在一起討論。討論了半天都沒個結論。

「特發性惡性細胞組織病並骨髓轉移!」就在這時,張凡看著檢查單說了一句。

「有點像,不過這個疾病太少見了,我也沒有見過。你確定嗎?」李青說道。

「做骨髓穿刺!給疾病定性?」

「行,就這樣。盡快定性。」李青點了點頭。其實,這個疾病張凡已經確診了,這幾天的張凡翻看了無數的血液疾病的期刊,對這個疾病非常的有印象。

就算現在確診了,也沒什么好辦法。因為這是個惡心癌症,無法手術,無法化療無法放療,毫無措施的疾病。

「再不要折騰老漢我了,我都馬上七十的人了,哎!」骨髓穿刺的時候,老頭唉聲嘆氣的。

幾天後,結果回報,符合診斷。怎么辦?老漢的三個孩子也來了,老漢一輩子的農民,拉扯著幾個孩子成人,孩子們都爭氣。老大是個小老板,做家電生意的,老二是個老師,老三在國企上班,總的來說家境還說的過去。

「醫生,這個病就沒辦法了嗎?去首都,去滬上,還有希望嗎。」三個人中,老大一直是拿主意的。

「哎,到哪里都沒有什么好辦法。」李青同情的說道。

「哪,怎樣才能延緩病情,老人吃苦受累一輩子,沒享幾天福!醫生想想辦法!」老大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

「只能不停的輸血、不停的靜脈輸入白蛋白,不停的用激素。時間真的不好說。而且費用也不少。」

「沒事,醫生,能讓我爸爸多活幾天活幾天!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

「老人想吃什么吃點什么,想喝什么喝點什么,沒什么注意的了。如果,如果一旦病危搶救嗎?如果需要切開器官,切不切?」

「我們商量商量!」三個孩子失落的走了。

「用葯吧!哎!」

費用如同老虎機一樣,大口大口的吞噬著rmb。白蛋白、血漿、進口預防出血的葯物,以萬為單位的錢數!

治療?還是不治療?華國很多時候,說粗俗一點,醫院不干涉或者無權干涉病人的治療,很大一部分都是無謂的治到死。

曾經有個很有對比性的故事。加拿大,一位華裔老人,億元級的富翁,晚期癌症。惡病體質,浮腫,在醫院內,醫生拒絕給與輸入血漿甚至於拒絕輸入白蛋白。

老人最後的意願就是回國,落葉歸根。醫院派出了三位醫生,兩位護士,做飛機護送著患者歸國。他們認為,這是對老人臨終最後的一個人文關懷,是必須的。但對於無效的治療,他們認為是浪費。

一周,七八萬的住院費。老人也是一天比一天的衰老,輸入的液體一天比一天的多。下午時分,陽光照射在病房內,老人灰敗的臉色格外顯眼。

老太太去給老人倒尿去了,張凡給老人做了一個簡單檢查,滿身的塑料管子,痛苦!極度的痛苦。

就在張凡做完檢查要出去的時候,老人干瘦的手抓住了張凡的白大褂。

張凡詫異的望著老人,「讓我走吧!求你了!」張凡站在床邊愣住了,他懂,他懂老人的意思,可他有辦法嗎?沒有。看著張凡糾結、無奈的表情。

老人失望的慢慢的放開了張凡的白大褂,慢慢的把頭轉向了窗口。張凡尷尬的走出了病房,他有權利嗎?沒有!

往死里治,難道是孝順嗎?這時候放棄不行嗎?張凡看著痛苦的老人,一時間發現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