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爺子(1 / 2)

發乎情止乎禮,對於曖昧大行其道的當下社會來說,難如上青天,所以陳二狗越發欣賞干姐姐陳圓殊對於距離的把握,想起手頭上兩件也許關系到他未來事業走向的急事,陳二狗正色道「姐,跟你說兩件正事,一個是有沒有機會把一個在江蘇中煙技術研發中心的角色上升一個台階,他原來是徐州卷煙廠的廠長,兼並後嫌棄手里的權力被削弱,我調查過這個叫王權的男人,家里沒什么大背景,但在江蘇卷煙領域還算佼佼者,有點真本事,能提拔一把未必能有太多實質姓好處,但肯定不會捅婁子。」

「江蘇中煙?」陳圓殊皺了皺眉頭,道:「我幫你問問看,我父親有個秘書現在混得還不錯,專門管那一塊,也不知道頂不頂用,再就是我有個同學在煙草專賣總局,手里有點小權,我丑話說在前頭,這兩個貨色都不是好人,要砸錢才行。」

陳二狗松了口氣道:「姐,我不怕砸錢,就怕沒門路。」

陳圓殊笑道:「這事情我盡力而為,我看情況而定,如果不麻煩,就不需要你出面,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牽扯廣了,會有後遺症,如果真要花大錢,我一定不會自己掏腰包做冤大頭,該你出錢出力,我不含糊,親姐弟明算賬。」

陳二狗點頭道:「是這個理,我就喜歡姐你這點。」

陳圓殊笑道:「少拍馬屁放煙霧彈,第二件事是什么?」

陳二狗停頓片刻,道:「有個煤老板想要在這場整改中存活下來,現在他就兩條活路能走,要么先跟政斧方面要吞並他手上煤礦的主題簽訂陰陽協議,先把礦開采起來,能賺多少是多少,再就是吃下周圍的小型礦,達到10號文件的要求,前者需要政斧公關實力,後者則要求黑白通吃,姐,我僅剩那點資源在政斧方面實在拿不出手,也就能找到一些肯賣命的亡命之徒,我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如果辦成,那我即使過不去斗狗場和竹葉青那一關,也不至於無路可退。」

「山西。」

陳圓殊為難道:「那得在中央有影響力才行,朝中有官好辦事,但我自己這些年經營出來的網絡都觸及不到核心層面,我一個女人,這點年紀和閱歷,要想憑借一己之力勞動那些省部委大佬大駕,不太現實,至於父輩手里的關系,不到緊要關頭,沒理由出面,人情這東西,用一次就淡一次,很現實。說句難聽的,一個煤老板幾座煤礦,如果不是因為你,還真不入陳家和我的法眼,浮生,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陳二狗真誠笑道:「姐,第一件事情你稍微上上心,第二件你就別艹心,我自己來闖,反正我一個光腳的家伙贏了是賺到,輸了也不虧。我不能站著看到身邊有許多懶人躺著,就沾沾自喜,也要跑起來。」

對於最後一句,陳圓殊不是十分理解,陳二狗也沒有解釋,各懷心思地分開,陳二狗打電話給曹蒹葭說要遲些回去,然後便駕車徑直開往錢老爺子別墅,到現在為止,陳二狗對於大官還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不管是市委還是縣委書記,甚至一所學校的黨委書記,在他心目中都是挺不可一世的官老爺,那是張家寨和學生生涯培養出來的劣根,所以每次經過這片區域,陳二狗難免心驚膽戰,開車極慢,生怕撞到哪位大媽阿姨,連看路邊流著鼻涕的小屁孩都覺著他們有高人風范。

曹蒹葭也說過,錢子項雖然名義上是副省級,但不比正省部級差,在江蘇跟吳敦一樣都是土皇帝式官員,不過這兩位地方大吏與廣東省早先那些個眼高於頂的省委前幾把手不太一樣,內斂而低調,起碼場面上作風淳正,不太給政敵留下把柄,所以在江蘇扎根穩固,曹蒹葭評價他也就是時運不濟,否則就是政治委員的命,如此一來,陳二狗對這位老爺子是愈發畢恭畢敬,對於確實勝過自己的角色,陳二狗不眼紅不嫉妒,只希望能從他們身上學到一鱗半爪的為人處事技巧,因為在張家寨陳二狗用一個個事實來證明一個真理,與其站在遠處垂涎什么,不如親自去做點什么,比如爬牆看張寡婦的白嫩奶子,一次被狗咬,就多爬幾次,總有成功的曰子。

錢老爺子的別墅是省政斧分配,有些年月,他那一棟布滿斑駁爬山虎,格外惹眼,把車停好,陳二狗按響門鈴,因為到之前有打電話通知,來自吉林省的小保姆立即打開門,露出一張笑臉,還有一對漂亮小虎牙,也許都是東北人的緣故,老鄉見老鄉的她對陳二狗格外有好感,偶爾幾次登門拜訪她都會很勤快地端茶送水,錢老爺子膝下一兒一女,據說兒子9年前死於一場車禍,死因至今不明,女兒是摩根士丹利直接投資部的一名高層,嫁給一名外商後定居美國,所以與那些枝繁葉茂的高干家族不一樣,這棟別墅一直清冷,不過今晚卻有點特殊,因為陳二狗停車的時候看到外面有兩輛杭州牌照的轎車,一輛別克x,還有一輛最新款的奧迪r8,陳二狗帶著好奇心一進門,就發現一件很驚奇的事情,錢老爺子在客廳與一對情侶模樣的青年男女相談甚歡,關鍵在於陳二狗認識那個動人娘們,就是曾經被他用改裝後帕薩特跑贏高速的卡宴女,一個有錢又有氣質的女人,陳二狗不動聲色,那個女人也許是當初對這種無名小卒沒有留神,同樣沒有神情變化,錢老爺子招呼陳二狗坐下,笑著介紹道:「戎戎,小楚,這是我干兒子,陳浮生,跟你們差不多大,也懂點車,你們要想找地方玩,找他就可以,錢伯伯還是那句話,安全第一,只要人身安全,隨你們鬧騰,出了事情,打個電話給我,一句話的事情。」

冷清錢家最樂意陳二狗上門的,不是那個東北口音濃重的小保姆,而是錢老爺子的配偶黃丹青,她年輕的時候唱青衣,名動東南沿海,師出名門,追求者不計其數,不知怎么最終跟了錢子項,雖然年近五十,但保養極佳,稱得上風韻猶存,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的模樣,她最中意陳二狗那一口字正腔圓的老派京腔,起初一聽簡直驚為天人,馬上就認定這個便宜干兒子,看得出來她對客廳那對年輕男女並沒有太多熱心,客套寒暄過後便回到書房,直到小保姆告訴她陳二狗到來,才一臉微笑端庄雍容地走下樓,拉著陳二狗的手噓寒問暖,差別待遇顯而易見,叫戎戎的女人神情自若,她身邊的青年臉上有點不自然,估計有些苦悶,陳二狗與一臉慈祥的黃丹青聊著京劇,微微傾斜視線,剛好發現她也恰巧將視線投射過來,兩人眼光一觸即閃,各自嘴角不約而同地悄悄翹起,不易察覺。

老殲巨猾的錢老爺子和心思縝密程度遠勝陳二狗想象的黃丹青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有戲。

「戎戎,這次來南京多住幾天,來陪你黃阿姨,省得她總是嫌我忙沒時間跟她一起去雞鳴寺吃素齋,你趁這段時間陪她聽聽京劇,逛逛玄武湖,我也好耳根清凈。」錢老爺子笑道,「要是覺著在這里住不習慣,就去紫金山庄,那里環境不錯,還能游泳,早上晨跑空氣也好,要出門就找浮生,我指派他給你們做專門司機,戎戎,這待遇可不差嘍,到時候回杭州別跟你爸說錢伯伯虧待你。」

陳二狗發現說這話的時候老爺子眼神已經在他和另一個年輕男人身上飄過,深層含義不言而喻。

「就這么說定,這兩天戎戎陪我,誰都不准打擾。」黃丹青陪著丈夫在官場浸銀將近30年,老爺子那點心思她怎么會琢磨不透,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心領神會。她瞥了眼還蒙在鼓里的杭州公子哥,心中冷笑,再看陳二狗,她怎么看都覺得自己的這個干兒子最順眼舒服。

「錢伯伯,晚上我還要找幾個在南京的同學一起玩,戎戎住在這里我也放心,那我先走。」電燈泡青年很識趣地撤離別墅,笑容憨厚,看似毫無怨言和城府,但陳二狗卻嗅出了其中掩藏在面具後面的憤懣。

等他離開,老爺子便笑望向妻子黃丹青,道:「這個叫楚揚的孩子似乎對我們這對唱雙簧的老家伙不滿意啊,可見他也不傻,就是火候還差了點,喜怒哀樂不露於形,這點不說我們浮生,戎戎也比他好上一個境界。」

黃丹青點點頭,身體紋絲不動,坐姿曼妙,氣質始終古典高雅,微笑道:「就是,那孩子太嫩,配不上我們戎戎,我看浮生就挺好,雖然現在根基還不大,但老錢不也是一步一步從一個基層科員走上來的,英雄不怕出身。」

女人全名叫裴戎戎,如果是江浙圈子有一定眼光的人物,見到她的時候都會下意識首先掂量她父親的地位,只不過錢老爺子跟她父親稱得上是過命交情,就不來這一套,在陳二狗面前也就省去這一套,兩位老人相信以干兒子的能力發現她的背景和她自身的能力是遲早事情,在他們看來這對小兒女能處一塊是最好,親上加親,強強聯姻,是父一輩最樂意見到的喜事,原本錢老爺子還擔心他們互相不對眼,一看似乎有苗頭,內心就有了主意,雖然也知道按照這個態勢陳二狗沒個十年八年斷然不能讓最看重門當戶對的老裴滿意,但成事在天也不能忘記謀事在人,走一步算一步,老爺子把客廳留給兩個女人,讓陳二狗跟著他到書房。

與人等高的青花瓷瓶,巨幅潑墨畫,大氣磅礴,看一個人書房的裝飾,就能認准他的野心,陳二狗不得不佩服老爺子的胸襟視野,他特地跟人了解過老爺子的爬上歷程,沒有大波瀾,但讓人嘖嘖稱奇的是幾乎每一次機遇轉折,老爺子都牢牢把握住,事後看似平淡,設身處地,就是劍拔弩張殺機四伏,陳二狗恭恭敬敬站在書桌旁邊,如今老爺子已經讓他隨便坐,但他還是選擇站在一旁,對此老爺子也不勉強。

「那個楚揚是浙江綠城集團一個老總的兒子,外公家倒是有點小影響力,不過只局限於溫州罷了,家世普通不說它,肚子里也沒多少墨水,以為去國外鍍一層金就可以翹尾巴,不值一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追求裴戎戎。」老爺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言語清淡。

陳二狗洗耳恭聽。

「你是有家室的男人,我也不會要你做陳世美,何況蒹葭背後有多深厚我也沒去打探,不想費這個神,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人不過就是男人和女人,你要想成功,不是和男人打交道,就是跟女人打交道,一頭都不能有差池,只有兩頭都做順了才有可能飛黃騰達,相信你比誰都清楚這點。裴戎戎這個女人值得你投資,我幫你算筆賬,能做吃吃喝喝的普通朋友,是賺一千萬,做可以坐在一起談事業的朋友,是賺一個億,如果你有本事讓她做你紅顏知己,能賺多少,不好說。話我就說這么多,以後該怎么做,能做到哪個份上,看你自己本事。」老爺子輕描淡寫道。

陳二狗嘴角牽扯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