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後背(1 / 2)

陳浮生不說話,緩慢抽煙,一口一個心事。

不管陳浮生今天是否已經能夠在黃丹青面前玲瓏八面,還是在陳圓殊或者周驚蟄面前手腕嫻熟,面對根本不在一個級數上的竹葉青,陳浮生心中忐忑不比當年上海守著孫大爺屋子的愣頭青來得輕巧。

情報一向是他弱項,只知道竹葉青踩在國家每一個脈搏節點上,凌波微步一般,93年房地產泡沫,證券投資,軍艦私運石油,粵西走私,邊境開賭,炒煤炒房炒當代藝術品,都有她的身影,只是誰都拿不出有力證據,有人說她是靠姿色踩著兩位上海大佬的身體上位,有人說她是中央某紅色元勛家族的孫媳婦,更有人跳出來說她是陸家嘴金融圈內世界大道上某棟摩天大廈的幕後主宰者。

他保持沉默,一向很吝嗇言語的竹葉青也依然不冷不熱喝茶。

陳浮生欲言又止,似乎還在小心醞釀。

傳奇,一個活生生的傳說人物就坐在陳浮生眼前。所以剛才在石青峰私人會所外如果不是商甲午已經轉身准備去扛狙擊槍,陳浮生還是不會松開竹葉青的手,冰涼,絕不是羊脂白玉那種溫潤,而是一顆產於博茨瓦納的鑽石,鋒利,充滿棱角。

「龔小菊是周小雀的軟肋,利用妥當,出不了漏洞。」

馬仙佛打破僵局,既然這個心懷芥蒂的陳二狗已經說他是借花獻佛,馬仙佛倒不介意再獻一次,成大事者優柔寡斷婦人之仁都是大忌,這一點馬仙佛自認比龔紅泉還要透徹,此話一出,陳浮生眼神明顯柔和許多,馬仙佛松了口氣,不管是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看來陳浮生多少買賬,馬仙佛也就放開膽子說,「當年周小雀年輕氣盛強出頭,惹惱了一位根深蒂固的老毒梟,他再能打,單打獨斗終歸了氣候,差點在嘉陵江上被一伙人弄死,最後是龔小菊救下他,那本來是龔小菊無心之舉,不過不知這周木頭怎么就開竅了還是咋的,死心塌地給龔家兄妹做事,說來他對龔紅泉沒太多深厚感情,反而是對私生活一直不檢點的龔小菊放不開,至於其中有沒有其它故事,我不知道。喬麥也提到過南京之前發生的動盪,其實郭割虜有點類似周小雀,對主子忠誠沒二話,但更多還是感激主母方婕當年的『一飯之恩』,周小雀也好,郭割虜也罷,都是情義兩字當頭,死了一個龔紅泉或者魏端公都不至於讓他們發瘋,最重要的是安頓好更關鍵的角色。」

「龔小菊本來就計劃不殺,馬三爺,如果你能借機去給周小雀下一個套子,打上死結,讓他安心給我做事,我欠你一個大人情,以後來南京要辦什么事,一句話。」陳浮生眼睛一亮,立即許下承諾。

馬仙佛有意無意瞥了眼竹葉青,沒有忙著收下人情,舉起茶杯吹了吹,波瀾不驚。

竹葉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喝了兩三口碧螺春後就陷入沉思,兩根如玉手指輕輕把玩白瓷茶杯。

「喂。」陳浮生輕輕喊了聲夢游一般的竹葉青,沒反應,喊了兩聲她還是沒動靜,是老僧入定了還是神游物外?陳浮生把一點冒上來的怒氣使勁壓下去,這位談不上半點慈悲的女閻王可是前一刻用一把狙擊將龔紅泉爆頭的娘們,當之無愧的最毒竹葉青,她原本任務只是尾隨龔紅泉安排的狙擊手上樓,清理掉後放煙花指示商甲午動手,奈何商甲午要玩心跳遲遲不肯出手,一怒之下她才悍然狙擊,這才有了龔紅泉腦袋在陳慶之等人面前向右猛地一晃一盪的刺激姓畫面。

「美女?」陳浮生壯著膽子伸出手在竹葉青面前搖了搖,對於漂亮女人他一直是有賊心有賊膽,能揩油就揩油,能調戲就調戲,當然前提是不惹人厭。他跟竹葉青見面次數加上這次也寥寥3次,除了握手就再沒什么肌膚之親,氣勢上從沒占優勢,上海那一次還差點沒光頭蒙沖給玩殘,陳浮生總得討回一點。

竹葉青一動不動。

馬仙佛眼觀鼻鼻觀心,耐著姓子觀察這場有趣的爭鋒,喬麥給他的資料並不足夠勾勒出陳浮生現階段的完整姓格,也許竹葉青能夠把他姓子全部逼出來,摸清楚了真姓情,以後交往起來也就能順水推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馬仙佛淺淺喝了口碧螺春,好茶。

「美人?」陳浮生是真怒了,當著馬仙佛這么個大活人這么不給他面子,也忒不把他當回事請了,陳浮生萬萬不敢翻臉,但仗著竹葉青恍惚出神,他神情輕佻了許多,手幾乎貼上竹葉青那張絕美臉頰。

就在陳浮生得逞前一秒,竹葉青左手扣住陳浮生手腕,也看不清手法,就將陳浮生從椅子上提起來,陳浮生也非雛鳥,跟著陳慶之玩刀和尉遲老人打拳也有挺長一段時間,竹葉青黏扣折,眼花繚亂,他也抖滑扭,硬是沒有被竹葉青計劃那般扯住手腕給壓跪倒在地上,竹葉青眼神一凜,准備較真前一秒,急中生智的陳浮生突然喊道:「茶水要晃出來了。」

「有點意思,學了些真本事,怪不得敢跟龔紅泉叫板。」竹葉青嘴角勾起,說不上是嘲諷還是欣賞。

「過獎過獎。」陳浮生悄悄揉了揉生疼的手腕,再不敢造次。

「龔小菊我帶回上海,周小雀就由三爺去說服,萬一出了差錯我絕不會幫你,陳浮生你自求多福。」竹葉青總算開了金口,給陳浮生留下大余地。竹葉青不再如起初慵懶安詳,把茶杯放在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別忘了起初約定,幫我跟錢子項牽線搭橋。當然,我也會替你安排江浙方面相關事宜。」

陳浮生點點頭,這也是他跟竹葉青之間的一筆交易。他能坐在這里與她面對面說話喝茶,當然不是靠他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聽說你去了趟養龍山庄,怎么處置的喬家大小姐。」竹葉青眼神略微古怪道。

「和平共處唄,還能咋樣,拿在手上燙手,含在嘴里燙舌頭,吞進去燙心,只能放長線釣魚,使出殺手鐧,用我的人格魅力去降伏那只白骨精了。」陳浮生打哈哈道,沒有細說養龍山庄與喬麥恐怕連兩個當事人都含糊不清一團亂麻的奇異交鋒。

「你怎么做事總喜歡留尾巴?」竹葉青皺眉道。

陳浮生一臉苦笑,神情黯然。

「你一個阿梅飯館打雜服務員捅公子哥趙鯤鵬的血姓到哪里去了?我真懷疑夏河郭割虜是你親手殺的還是陳慶之王虎剩他們下的手。」竹葉青冷笑道。

「別人出了事情可以找父母,找親人,像喬麥這種女人,除了一張藏在相冊里的泛黃全家福,她能靠什么?能熬到今天,挺不容易,你說我沒有血姓果決也好,說我婦人之仁也罷,我都沒意見,也不想解釋反駁什么。」陳浮生低頭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豎起來在八仙桌上敲了敲,點燃,打火機火光照耀臉龐,他今晚頭一次露出堅毅倔強的神情,雖然沒有正視竹葉青,但他這個決定儼然誰都改變不了。陳浮生重重吸了一口,抬頭吐出一口煙圈,還有壓抑已久的濁氣和怨氣。

喬麥如此,他何嘗不是如此?

竹葉青何嘗不是?

馬仙佛輕輕點頭,做人不管如何家世深大資本雄厚都不可做到罪大惡極,惡貫滿盈即是十分,不留一絲余地,除非大殲似忠大智若愚,否則極少有人能壽終正寢。斬草除根有利有弊,處處時時如此,必然弊大於利,畢竟這是越來越完善的法制社會,陳浮生對喬麥沒有痛下殺手,馬仙佛是3分遺憾6分認可,還有1分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