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2 / 2)

雲長今天的裝束相比較昨天要隨意了許多,襯衫扣子卷起到手腕上方十厘米,領口的紐扣送著,外面也沒有穿西裝,腳上甚至是一雙賓館的白色拖鞋。

雲長笑了一下,邊和高衍朝里走邊道:「喬行不在,昨天晚上臨時有事就飛走了,今天下午就回來。」

高衍沒有頓住,和雲長一起朝里走,道:「我過來看點資料,他不在,似乎不方便。」

走到電梯口,雲長按了電梯鍵,笑道:「沒什么不方便的,他要給你看,他不在,你都能看。」

兩人坐電梯一起上樓,其中沒有再扯什么話題,而張融融也被雲長打發去工作了,雲長自己一個人接待高衍。

高衍知道雲長有話和自己說,也許是要解釋什么,也許是想和自己把目前的客觀情況講清楚,更有可能,他是想勸說高衍。

雲長帶高衍去自己的房間,把一摞的資料扔給高衍,自己在沙發上坐下,道:「喬行做事太小心翼翼,要是我,我會讓你把東西帶回去看,有些東西沒什么大不了,就算被什么不懷好意的有心人知道了,也無所謂。」

高衍把資料接過來,翻了翻,愕然發現雲長給自己的資料竟然更加全面,里面不但包括了紅玉的私下交易,還有這幾年股份的變動情況,甚至有股東的資料家庭案底和身份背景甚至還有股東之間的來往和私交狀況,更誇張的,里面竟然有紅玉運作的流程!

雲長坐在沙發上,翹著腿,晃了晃,抬眼看高衍道:「每個人都有把柄,找到它並且捏住,你就能掌控時局。要考察你的兩位股東,一位有很嚴重的重婚罪,三個老婆七個孩子,當然他隱藏得很好,他的老婆們也知根知底,不會給他說漏嘴;另外一位是個道貌岸然的慈善家,一邊開著慈善晚宴頂著慈善家的頭銜到處集資善款,一邊拿著慈善款給自己的寶貝女兒買豪宅,當然,他做得也很低調,外界對他幾乎沒有任何非議,好慈善家好爸爸。」

高衍看著雲長,等他做最後的總結,果然,沙發上金發碧眼的男人很快看著他,誠懇道:「如果沒有出任何狀況,紅玉發展良好,這些秘密永遠都是秘密,沒有人會說。但你得知道,什么對你是有力的,什么又是你能夠利用的。喬行不會和你說這些,至少現在不會,但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高衍知道每一個上規模的公司都會有陰暗的不為人知的事,就好像每一棵樹都會有蛀蟲一樣,但高衍有些搞不懂,雲長為什么現在就要和自己說這些。

雲長見高衍看著自己,便站了起來,一手插在褲兜里,深邃的眼窩看著高衍:「其實,我一開始對你很有意見,你是喬行的兒子這是事實,但我一開始起碼一直到昨天晚上為止,都不能理解喬行竟然會讓你來開紅玉的分公司。就像我一開始說的,獅子的兒子在別人看來未必是獅子,可能是只小狗,但我想我之前理解有誤。如果你不是喬行的兒子,喬行現在都很有可能把你留在身邊,他一直想找個足夠優秀的繼承人。如果你只是他的兒子,他會給你錢給你房子車子股票,什么都會給你,但他不會給你開分公司,所以我昨天晚上才想通,你必然十分優秀,才能讓喬行做出這樣的決定。所以,很抱歉,昨天會給你鑽石這樣的東西做禮物。」

喬行邊說著伸出手,高衍伸手一握,算是接受道歉。

雲長收回手繼續道,「所以,既然你是喬行看中的十分優秀的人,同時又剛好是喬行的兒子,那我作為股東也得負點責任,我會教給你喬行未必會現在告訴你的東西,不是因為你是喬行的兒子,而是因為你是高衍。」

雲長說的是大竄的英語,高衍腦子里自動翻譯成英文就變得文縐縐的,但雲長的話無疑聽著很舒服,這是一種肯定,對高衍本人的肯定,而不是對他身份的肯定,而這種肯定又來自紅玉傳聞中十分挑剔的大股東。

雲長聊的是公事,高衍自然盡可能把個人情緒排除在外,聽完後認真道:「謝謝。」

雲長笑了下,眨眨眼睛,表情帶著點調皮,道:「我教你的事情你千萬別和喬行說,他有些想法太古板,覺得我的行事方式比較詭異不是正路子,天知道什么是正路子。」

高衍翻著手里的東西,點了點頭,對他來說這些東西幾乎都是紅玉核心的秘密,遠比喬行告訴自己的要多得多,而雲長的做事方式確實沒有喬行穩妥但是更加具有誘惑力。

雲長喝了口咖啡,又道:「好了,過來坐吧,我有些私人話題想和你聊。」

高衍心道「來了」,穩穩在雲長面前坐下,表情不卑不亢,王殷成的那股子淡然倒是學了四份像,接著點點頭,示意雲長可以開始說了。

雲長放下咖啡杯,抿了抿唇垂眸想了一下,才道:「關於我和喬行的關系,我想和你說一下,我們確實只是普通朋友。」

高衍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只幽幽道:「我知道,他昨天和我說了。」

雲長抬起一手摸了摸太陽穴,一臉「頭疼」的表情,無奈笑了一下,道:「不,你不知道,連他都不知道,你怎么會知道呢?我從頭開始說吧。」

雲長:「我十四歲離家,十六歲正式有資格開始接觸商業,十八歲的時候被我家人踢到miu,miu那撥人又瞧不上我個毛頭小子,就把我踢給了紅玉,那時候我第一次遇到喬行,毫無意外,一見鍾情。喬行那時候滿足我十八歲對男人所有的幻想,帥、高大、嚴厲、眼睛有神、有內涵、工作認真、不混圈子、還有那股子永遠都瞧不上我的眼神。我追了他很長時間,他閑我麻煩,一年之後干脆把我踢出了紅玉。我不甘心,花了四五年的時間才讓我的家人肯定我,給了我miu的股,之後紅玉融資,我砸了很多錢。」雲長說到這里又笑了一下,還是苦笑。

「我砸了一堆錢,做了紅玉的股東,喬行還是看不上我。我那時候很年輕,就問喬行為什么不行,喬行就說他有愛人。還是太年輕了,當時如果適可而止,私下里花時間自己調查一下,也就搞清楚了。但我那個時候就想要喬行親口說,我把那當成是我成長過程中的一個歷練一次挑戰,卻沒有顧忌別人的心情和過往。」

再接著,就是其他人可以由此延伸想象的接近十年的糾葛。

喬行道出心中從不願意示人的隱秘情感過去之後,便徹底關上了心扉,再不肯接受別人哪怕一絲一絲的好。

而雲長度過了漫長的青春歲月,在死纏爛打和前進後退的糾結中也終於成熟穩重起來,明白了喬行心中的苦,意識到了自己無法回頭的錯。

雲長之後終於把自己包裹在理智的修飾中,即便偶爾發瘋,也至少讓周圍的人甚至喬行看到了自己成熟的一面。喬行和雲長長達七八的時間里都有一個在他們以及別人看來都正常的關系。

但雲長十分痛苦,感情隨著歲月的歷練和沉淀只會愈久彌香,他開始發現自己無法愛上別人,甚至再也不想逢場作戲。他十分愛一個人,但那個人不愛他,他不能爭奪不能搶,甚至只能假裝自己並不愛他。

忍耐的時間太久,不是爆發便是消亡,雲長舍不得離開,最後只能對喬行坦白,只是坦白的過程也選擇了喬行能夠接受的理智冷靜的聊天方式。

雲長告訴喬行自己內心里的想法,想要尋求一個解脫。

喬行那時候剛剛開始尋找高潛和高衍,索性讓雲長在自己脫不開身的時間里先回國。喬行的方式很直接粗暴,讓雲長經歷這個過程,見到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也許見證別人的一家團聚就能死心了。

而雲長也認為這是一個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欣然接受,他想能讓喬行深愛二十多年的男人必然十分優秀,即便不優秀也應該有自己獨特的魅力,也許見了,真的就會讓他退縮了。

只可惜最後命運開了個莫大的玩笑,誰都沒有想到高潛會在四十幾歲的年紀就得癌症病逝。

雲長道:「當時生意上剛好出了點狀況,我就先離開了,昨天喬行也不理我,到現在也沒有人來告訴我我應該怎么辦。我當時想,如果你父親還在,他能和喬行和好,那我也能安心,祝福不行遠離總是可以的。如果他不願意再和喬行在一起,那喬行也能死心,死心了,我也就有機會重新追求了。但我從來沒想過會是這么一個結果,我以前就爭不過喬行心里的那個高潛,現在更加沒有辦法和一個已經不在的人去較量什么。」雲長說完碧藍色的眼珠子幾乎是通紅的,聲音也梗塞了,十分痛苦。

高衍看著雲長,一時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人總是會有偏向性的兩種矛盾猜測,高衍覺得雲長並沒有說謊,另外一方面又覺得雲長也許是在博取同情。

可是博取高衍的同情又有什么好處?無非還是為了喬行。

雲長道:「不過,沒關系,反正我很早之前就想過了。喬行比我大太多,他五十歲的時候我才三十四,等他七十歲了,我不過才五十多歲,那時候你有自己的家庭,喬行又老了,我就可以照顧他了,他那時候讓我滾我也不會滾了。」還有一些話雲長沒有說,也覺得說出來不太好,那就是他覺得老天爺對他還是很照顧的,喬行就算不愛他,他也陪著喬行二十多年,他遇到喬行的時候才十八歲,幾乎一輩子都能看到喬行,而喬行和高潛卻只有短短的幾年。

高衍沒說話,看著雲長,雲長繼續說著,好像完全成了他個人的獨白:「我沒有和喬行說過,你也別和他說。我這個人比較直接,和你說了就是說了,並沒有特別的意思。我雖然不能理解你父親當年的做法,但是我很尊重他,對你也很佩服,高家那樣的地方就我了解到的,我要是你,恐怕早就快瘋了。」雲長畢竟是外國人,對感情的表述十分直接,喜歡與不喜歡,尊重與否都直接表現出來,不拐彎抹角,當然也沒有必要。

雲長說完,拍了拍腿,抬手道:「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說點別的吧。」雲長跳開話題,無意中看到高衍襯衫袖口的袖扣,挑眉驚嘆道:「唔,你品味不錯。」

雖然話題跨度有點大,但特意的裝飾被人格外留意誇贊了一下,高衍心里還是把劉毅誇了一通,接著坐著不動聲色,只說了一聲謝謝。

雲長:「我覺得男人的品味都在袖扣上,我看人除了臉和屁股,一般都只看袖扣。」

高衍 那個屁股是怎么回事。

雲長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話里的問題,接著饒有興致的看著高衍的手腕,道:「都彭的presti,你倒是挺會花錢的,品味不錯,還有其他袖扣么?」雲長想著多了解了解,以後也方便送禮物。

結果高衍於袖扣上完全沒有任何心得體會,什么牌子都不認識,都彭的其他系列他也完全不知道,只能硬著頭皮,回想早上劉毅的話,接著道:「金絲雀鑽。」

雲長:「……」

高衍以為金絲雀鑽是個什么牌子,說完之後還慶幸了一下自己早上和劉毅有聊到這方面的話題,然而一抬眼,卻見雲長半邊的臉都拉長了,嘴角似乎也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