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從小缺失的家庭溫暖。
比如明明父母都還活著,他卻沒有體會過哪怕一天的天倫之樂。
他受欺負了。不會有人照顧他,他需要靠自己去消化,並努力變得強大,強大到不被人欺負。
他有心事的時候,也不會有人順到他的心坎去寬慰他。姑姑也並非他肚子里的蛔蟲,不可能了解一個小男孩的所有心事。
他在夢里,見到過自己的父母。
盡管模樣是模糊的,但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現實中,他也和蕭如是相處的很「融洽」。至少沒有出現所謂的間隙和隔閡。
父親,也如他想象中那樣,是強大的。更是勇猛的。
但蕭如是卻告訴他。
父親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一個誰都無法了解,也十分陌生的神秘男人。
這一切,對楚雲而言都是不快樂的。
也是遺憾的。
「爸爸。愛你。」
英雄放下手中的積木,朝楚雲豎起嬌嫩的大拇指。臉上浮現一抹天真爛漫的笑容。
然後繼續低頭擺弄自己的積木。
楚雲會心一笑,摸了摸英雄的小腦袋:「不要一直低頭,對頸椎不好。」
「好。」英雄點點頭。繼續保持長時間的沉默。
楚雲看時間差不多了。
便徑直回到廚房做午餐。
當然,只做他自己的。
英雄的午餐是有專門准備的。
簡單吃了一頓午餐,伺候英雄睡午覺後。
他便出門了。
頂梁下午便會回家。他可以說是完全自由的。
但身體是自由的。
他的心,卻沉甸甸的。
太多的事兒藏在心中,他很難完全釋放自我。
當前的局勢,也不允許他過於放松。
上車後,楚雲拿出手機打給宋靖:「牙齒補完了嗎?」
「還差幾顆。」電話那頭,宋靖口吻平靜的說道。
「我過來坐坐。」
楚雲說罷,也沒多言,徑直掛斷了電話。
來到醫院的時候,宋靖也沒有休息。最後幾顆牙,得晚上補。哪怕是最高明的醫術,也不可能一下給她全部補上。對他的口腔,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的心情和精神狀態,似乎與楚雲不謀而合。
當兩個大男人聚在病房里時,既沒有歡聲笑語,也充滿了低氣壓。
「我昨晚見過你父親了。」楚雲說道。
「我知道。」宋靖點頭。「你們聊的所有東西,父親都告訴我了。」
「那你知道,你父親打算什么時候放李謫仙嗎?」楚雲平靜的問道。
「父親不會放過李謫仙。」宋靖的答案,是出乎楚雲意外的。
但再想到宋世英的態度和決絕。
這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的確沒必要放過李謫仙。
當宋世英無所顧慮的時候。
又有什么人,是他不敢得罪,不敢動的呢?
又有什么顧慮,值得他放過當眾羞辱兒子,羞辱家族的敵人?
「不放過,代表什么?」楚雲追問道。
「他要讓李謫仙付出代價。」宋靖斬釘截鐵地說道。「哪怕與李家徹底決裂。他也要讓李謫仙,付出沉重的代價。」
「那你知道你父親會因此遭遇怎樣的報復嗎?」楚雲反問道。
「我知道了一切。」宋靖點了一支煙,目光陰郁地說道。
「你贊同你父親這么做?」楚雲質問道。
「我不贊同。」宋靖搖頭。「但我阻止不了父親。」
「父親這輩子都活在光環與驕傲之下。他不想在卸任之前,遭受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他可以站著被除名。但他不接受跪著苟活。」
「你能接受這樣的結局?」楚雲皺眉。
「我不能接受。」宋靖說道。「但我只能接受。這一切,是我父親的決定。我永遠尊重父親,哪怕他做了一件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事兒。」
「這么做,他的下場會非常的慘烈。」楚雲嘆了口氣。「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已經知道了。」宋靖嗓音低沉地說道。
「你呢?」楚雲問道。「你有什么安排和退路?」
「父親不是已經和你提過了嗎?」宋靖說道。「又何必明知故問?」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適應。」楚雲說道。
「我會慢慢適應的。」宋靖微微抿唇。
眉宇間,卻寫滿了堅定之色。
今晚,楚雲似乎才真正的了解宋靖。
他曾是牆頭草。
也是一個非常會見風使舵的紅牆大少。
他的身上,有諸多楚雲不太喜歡的個性。
但他身上,卻有一點讓楚雲敬佩的東西。
他很有毅力,也仿佛一個打不死的小強。
他連續兩次自尊心受辱。名聲狼藉。
可他依舊可以強忍著所有痛苦與委屈,承受著一切。
這,便是宋世英培養的宋家後人嗎?
這,便是宋世英花了大力氣,要保住,也必須保住的後人嗎?
「當仆人,是一門大學問。」楚雲削了一個蘋果,目光平靜的說道。「如果不懂,你可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