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黑發鼠民,感染了瘟疫。
所以,別的鼠民才畏之如虎,不敢靠近。
瘟疫,大概是圖蘭勇士唯一害怕的東西。
倒不是害怕死亡。
而是,瘟疫無影無形,很難找到具體的辦法,和瘟疫痛痛快快地戰斗。
再說,感染瘟疫,躺在病榻上哀嚎、掙扎、活活爛死。
這實在是最恥辱的死法。
黑發鼠民長得如此丑陋,十有八九還感染了詭異的瘟疫,自然沒人敢上前,觸碰他的屍體。
至於,氏族老爺們為什么不將這具屍體丟出去,以免感染整個囚籠所有的鼠民?
呵呵,高貴的老爺們,是不會在乎區區一籠鼠民的小命的。
萬一整籠鼠民統統感染,大不了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再把地牢深處焚燒殆盡,徹底掩埋起來。
這才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葉子下意識後退。
但身後就是飢腸轆轆的紅眼鼠民。
而且他在黑發鼠民身旁待了太久。
他的腿上都是這幾天披荊斬棘留下的細小傷口。
和黑發鼠民的傷口一樣浸泡在污水里。
倘若黑發鼠民真的感染了瘟疫,體內爬滿了能吞噬勇氣和靈魂的小蟲蟲。
這些小蟲蟲,剛才就能順著污水,鑽進他的體內。
再說,又能退到哪里?
整個地牢里都是齊膝深的污水,就沒個干燥的地方。
就算擠過紅眼鼠民,跑到另一個角落,難道就能躲得過看不見的小蟲蟲?
意識到這一點的葉子徹底絕望。
他自暴自棄地坐在了黑發鼠民的屍體旁邊。
「媽媽,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和這個黑發黑眸的丑陋大叔一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屍體浸泡在污水里,慢慢腐爛,被小蟲蟲一口一口地吞噬?
「這樣……也好。
「雖然這種死法,肯定不能進入榮耀聖殿。
「但媽媽不是也沒去榮耀聖殿嗎?
「媽媽,無論你在哪里,無論你去的地方有多么黑暗、恐怖和嚴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葉子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緊綳了好幾天的肌肉慢慢松弛下來。
他想在黑發鼠民的屍體旁邊躺平,任憑污水和黑暗,沒過自己的口鼻。
「鐺鐺鐺!」
頭頂忽然傳來金屬棒敲擊鐵柵欄的聲音。
隨後傳來一股濃郁到發臭的香氣。
是油炸曼陀羅果的味道。
開飯了!
雖然不在乎鼠民的死活。
但好不容易把他們弄到這里,就算是死,也要榨干他們的利用價值,而不是白白餓死。
一大筐熱騰騰的油炸曼陀羅果,從牢籠上面的窟窿里抖落下來。
嗅到味道的紅眼鼠民,像是發現屍體的鬣狗,再顧不上看葉子和黑發鼠民的好戲,紛紛兩眼放光,朝從天而降的食物撲去。
「咕嚕——」
不知是香是臭的氣味,像是一條蟒蛇,順著鼻腔,咽喉和胸膛,鑽進了葉子的腸胃,使勁折騰起來。
葉子捂著飢餓到熊熊燃燒的肚子,在污水中蜷縮成一團,劇烈掙扎著。
恍惚間,眼前出現幻覺。
那仿佛不是角斗場隨意煎炸出來,最粗劣的油炸曼陀羅果。
而是媽媽細細切絲,用山泉浸泡,又采摘了十幾種野花和野果,磨成粉末和醬汁,精心烹調出來,天底下最好吃的油炸曼陀羅果條。
好想吃媽媽親手做的油炸曼陀羅果條。
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葉子的眼睛也隱隱發紅。
像是在地牢最深處,待了幾十天,甚至幾十年一樣紅。
他使出渾身力氣,朝自己的肚子狠狠揍了一拳,用劇痛強迫自己從污水中坐了起來。
「不!
「我不能像這個丑陋大叔一樣,在黑暗深處,悄無聲息地死去!
「再試一次!
「只要能吃到一顆油炸曼陀羅果實,我就能恢復一分力氣,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能辦到,呼呼,一定要辦到!
「我要活下去,我要變強,我要殺死斷角牛頭武士和所有血蹄武士,我要找到安嘉,把她救出來。
「我要——吃到媽媽親手做的油炸曼陀羅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