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人比親手調制葉子、蜘蛛等「野鼠仆兵」的他,更清楚這幫貌似平平無奇的家伙,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向葉子等人轉達了這個消息。
沒想到,葉子等人,包括老成持重的蜘蛛,都變得群情激奮。
「是那些『家鼠』!」葉子等人咬牙切齒,雙目赤紅。
「咦?」
這下,輪到孟超愣住,「你們和這些『家鼠』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一聽到他們的名字,連後腦勺上的毛發都豎立起來了?」
「當然,這些『家鼠』最可惡!」
葉子攥緊了拳頭道,「我們這些生活在遠離黑角城的村落里的人們,沒有一個不恨他們的!」
經過葉子的解釋,孟超才知道,「家鼠」和「野鼠」的矛盾由來已久,雙方積怨很深。
在繁榮紀元的時候,雖然「血稅」非常沉重,但氏族武士通常是不會直接針對鼠民,以折磨鼠民為樂的。
命令鼠民繳納大量血稅,以至於很多鼠民都在采摘曼陀羅果實時摔死和累死。
又或者強迫鼠民去深山老林里,吸引圖騰獸,方便氏族老爺們狩獵。
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直接折磨鼠民,欺凌弱小什么的,並不能讓氏族武士感受到樂趣。
反而是一種恥辱,有可能招來祖靈的不滿。
在氏族武士眼中,鼠民就是一條條的小蟲蟲。
強者的眼里,是不應該有小蟲蟲存在的。
「家鼠」卻不同。
生活在黑角城里的鼠民,和生活在窮鄉僻壤的鼠民,原本應該是同類。
但黑角城里的鼠民,卻總覺得自己身上殘留著老爺們鞭撻的傷痕,還隔三差五能吃到老爺們漏下來的殘羹冷炙,因而高人一等。
他們在黑角城里挨了主子的教訓,日夜都必須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伺候,一旦有機會離開黑角城,奉了主子們的命令,到「野鼠」的村落里執行任務時,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放縱天性,盡情發泄的機會。
主子們要征收一千顆曼陀羅果實,他們就敢要三千顆甚至五千顆,哪怕運回黑角城之後,一半都吃不了,喂豬喂狗,活活爛掉,都不管他們的事。
主子要征召十名苦力,去黑角城的鑄造工坊做工,他們就敢向村里張口要三十個,非要全體村民都跪下來苦苦哀求,滿足他們一切過分甚至變態的要求,他們才肯「大發慈悲」,將人數從三十個,降至二十個。
主子進山狩獵,需要鼠民將圖騰獸吸引出來,原本也沒什么特殊要求,來幾個牙齒都掉光的糟老頭子也無所謂,反正送死而已。
這些心靈扭曲的「家鼠」,就非要村子里交出十歲以下的孩子,說是孩子細皮嫩肉,能更快把圖騰獸引出來。
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就是這個道理。
提到這些狐假虎威的「家鼠」,沒有一個「野鼠」不恨得牙癢癢的。
最讓野鼠們怒火中燒的是,他們的村落慘遭屠戮,和這些「家鼠」也脫不了關系。
——氏族武士們常年居住在黑角城和別的氏族大城,對窮鄉僻壤的環境並不熟悉,也不知道某個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究竟能搜刮出多少兵源和苦力。
但經常到村里來收稅和抓丁的「家鼠」們,卻是一清二楚。
是以,當曼陀羅花開,黑角城發布「大征召令」之後,這些「家鼠」就充當先鋒,進村向野鼠們宣布了老爺們的旨意。
這些家伙,平時就飛揚跋扈,張狂到了極點。
背後扛著「大征召令」,更是囂張得鼻孔朝天,一進村就鬧得雞飛狗跳,恨不得榨干「野鼠」們骨頭里的最後一滴油脂。
忍無可忍的「野鼠」,不免和「家鼠」發生沖突。
落荒而逃的「家鼠」,回到氏族武士面前,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便添油加醋地告狀,宣稱這些野鼠都是貪生怕死,羸弱不堪的東西,不可能給氏族帶來半點榮耀,反而,只會浪費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寶貴的食物。
「我的村子,就是被『鐵皮家族』的家鼠們,引來野豬武士毀掉的。」
蜘蛛面無表情地說。
收縮成針尖的瞳孔,卻隱隱有些發紅。
「我也是!」
「我家也是!」
又有幾名鼠民仆兵站了出來,喉嚨就像是吞了一顆燒紅的煤球般沙啞。
野豬人和鐵皮家族的凶名赫赫,可見一斑。
雖然對狐假虎威的家鼠和臭名昭著的野豬武士,都充滿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但對手的強大和凶悍,還是令這支臨時拼湊的鼠民戰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無論脫胎換骨的葉子,還是身為資深獵手的蜘蛛,都感覺指尖酥麻而顫抖,隱隱不受自己的控制。
孟超卻笑起來。
「這不是很好嗎?」
他掃視著包括葉子在內的二十九個「野鼠」,淡淡道,「向平日里欺凌你們的,鄙視你們的,奴役你們的,壓榨你們的,殺死你們的親人,毀滅你們的家園,還要永遠騎在你們和你們子子孫孫頭上的雜碎們復仇——為了這樣的理由而戰,豈不是比一場單純的馬戲,要痛快得多,也刺激得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