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姬仿佛參透了什么似的說道：「湮滅的能量太多了，正常來說，正反兩顆天體碰撞，是不會在瞬間湮滅這么多物質的！」

「而是緩慢的相互結合，以每秒幾十億噸的速度『慢慢』湮滅。」

每秒幾十億噸，聽起來恐怖，實際上相比起兩顆星球的質量，的確算得上緩慢了。

正反物質沒有那么容易結合湮滅的，雖然強大的碰撞將它們結合在一起，可湮滅後釋放的能量，又會將很多物質炸開。

一瞬間能充分攪拌幾十億噸已經很不錯了。更多的是正物質和正物質擠在一起，反物質與反物質擠在一起。

這就好像手劃過岩漿流，不會被燙傷一樣，表面的蒸汽層至少會在極短時間內隔絕熱量。

即便是恆星的聚變反應，縱然有無數的氫元素置身於核心高壓中，可太陽也只是每秒消耗六億噸氫而已。

兩顆行星的碰撞，憑什么在極短時間內，消耗掉了一百二十萬億億噸的物質？

這爆炸明顯不對勁！

「是黃極！他加了統一粒子！」

「還記得嗎？黃極在逃離反物質行星的時候，灑出了一噸多的統一物質，滲透進即將墜落的星球碎片里。」

「他用了某種手法，讓正反兩顆天體的物質，在碰撞後進行了充分攪拌，熱量也被統一力場高效傳遞……」

瑞姬激動地說著，而一旁的仙化天尊則補充道：「的確如此，統一力場是可以替代任何力的傳遞的，如果有統一場作為橋梁，正反粒子對，能不需要結合，就『隔空』相互湮滅！」

眾多文明之主倒吸一口涼氣，驚駭得靈魂發麻。

這種對統一場的運用，也太精細了吧？

更關鍵的是，黃極刻意制造這場爆炸，意味著他有信心在其中存活下來！

這屬於他營造的『絕技』，不需要大家多此一舉地去中斷比賽！

「不可思議，這屬於他撬動的環境威力嗎？一百二十萬億億噸物質湮滅了，這算是振幅了多少倍？」很多強者都快暈過去了。

其中一名天心強者，都想退役了，他之前弄了一招『滅絕星隕』，利用環境讓隕石撞擊，那毀滅性的能量除以他的量級，算作一千四百倍振幅。

黃極倒好，一手締造此等天威，如果要按他們的常規算法，這叫振幅了四億億倍能量！

開什么玩笑？他們前面還在聊，這次會看到打破紀錄的驚天絕技。

然後就看到了六千倍鳳翔真空，與亞克的四千倍脊滅劍骨。

結果轉手，黃極竟然締造了一波『四億億倍正反星球大湮滅』？

「這尼瑪是人嗎？」寒避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尼瑪就是人類！」金烏之主結巴道。

佐門微微偏頭，不知道金烏之主在說什么，沒有過多在意。

仙化天尊說道：「這屬於不可控振幅。是在特殊條件與特殊環境下，巧妙形成的。嚴格來說不能算作振幅，畢竟賽場原本不會有這么多反物質，是太微華人突發奇想造了一顆反物質星球……」

凡是利用某種方法，以小博大，通過外界環境制造出超出功率的攻擊，都算振幅。

但也有可控與不可控的區別，亞克的尾滅劍骨與脊滅劍骨，都是完全可控的絕技。只要物質豐度足夠，不管什么環境他都能使出來。

黃極這種，就屬於特殊情況了。

瑞姬露出笑容道：「對，這其實不算振幅絕技。這叫……勢！」

「勢？」很多人不解。

瑞姬似乎想通了很多東西，快速說道：「國家興亡、社會變化、時代遷移、文明格局、星空秩序……這一切都是大勢！」

「如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時代潮流波瀾壯闊！」

「而除了大勢，還有小勢！」

「芸芸眾生都是創造歷史的一份子，我們都是大勢潮流中的一部分。而小勢，卻可以由個人營造。」

「黃極，就是在這場戰斗中，不斷地造勢！」

眾人一臉懵逼，唯有仙化天尊緩緩說道：「沒錯，你竟然看出來了。」

瑞姬微笑道：「我也是去銀河學院仔細鑽研了不少黃極親自編寫的一些東西，結合剛才的戰斗細節，才恍然大悟的。」

「天尊，你恐怕早就看出來了吧？」

仙化天尊說道：「無論是之前黃極的反擊，還是現在的正反星球大湮滅，都是黃極早就決定好了的！」

「整個戰場，甚至場外的一切因素，都像是一盤棋，盡在黃極掌握中。」

「相信我，這一切都不是運氣，該星系內發生的一切，相比浩盪星河，不過是一粒沙，不過是一股小勢。」

「黃極恐怕已如掌中觀紋！」

金烏之主呢喃道：「有這么邪乎嗎？」

「竟然真的是這樣……這不可能啊……」佐門忽然低吼道。

眾人看去，只見他正在反復演算剛才的戰斗錄像。

大家也連忙照做，果然，以他們的算力，反復演算錄像中的無數細節，再加上事後諸葛亮的加持，自然也看出端倪。

從黃極與亞克第一劍對轟開始，環境的變化就開始了。因為亞克的劍芒是光速，所以碰撞地點距離酸雨星接近。在加上黃極用了接近絕對零度的招數，采用了奇特的化解手段，所有剩下的威力恰到好處地改變了星球的地勢。

這為黃極後續一系列的逃生，提供了巨大的幫助，在無限尾滅劍骨下，始終無法殺死他，總是差一點，其實盡在黃極掌握中。

黃極閃躲化解抵消期間，還在不斷地往地心跌落，這等於也引導著亞克改變斬擊的角度與方向，乃至節奏！

那一連串的激戰，還令酸雨星減速了，再加上時機的計算，導致亞克能量耗盡的同時，剛好反物質行星距離他最遠。

瑞姬說道：「黃極撕裂酸雨星，一方面是為現在的正反大湮滅做鋪墊，一方面也讓亞克的飛行路徑中得不到星際塵埃的補給，才有了那次六千倍反擊。」

「但還有一點你們沒看到，那就是撕裂星球的光柱，另一端飛進了恆星！」

金烏之主驚呼：「恆星？」

仙化天尊說道：「不光是那道光柱，還有更早之前的基態之箭，一箭箭射出，根本不是沖著亞克去的！一方面抵消亞克的劍芒，另一方面每一箭的余威，都蔓延到了遠方的恆星里！」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有恆星的，而且是一顆藍巨星。

仙化天尊搖頭道：「這些一定會擾動恆星內部發生變化，這一步棋，又不知道是下到哪去了。」

「你們用我這套模型！」

仙化天尊給大家發了一套奇特的數學模型。

大家以此演算，果然清晰許多，從頭到尾，每一寸土地，每一次舉動，都牽扯著無數的因果。

無數的曲線在整個星系交織，無數物體的相互作用在如多米諾骨牌般變化。

模型中，大環套著小環，長線連著短線……從賽場三顆行星，再到恆星，乃至觀眾席！竟然也都牽扯在一起。

仙化天尊這套模型十分高明，但也只是錄像。

可以算出未來，但以這套模型的效率，等算到未來時，未來已經過了……

不過，也足以讓大家看出黃極的可怕。

因為黃極，就是這億萬因果函數曲線的核心，他就像是個命運編織者，以一環接一環的小勢洪流，淹沒亞克！

「這是真的嗎？黃極的造勢，真的是把這無數細節都算進去了？」

「這是幸存者偏差吧，從結果反推，這一切既然已經發生，那么這一切的因果變化當然就顯得合情合理……」

還是有人不敢置信，因為那太扯了！

強大文明依靠科研團隊外加無數機器進行數據采集，可以做到推演大自然的各種演化圖景。

可黃極就一個人啊！他在場中和亞克一邊生死激戰，一邊還在如此可怕的造勢？

仙化天尊說道：「我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黃極所編織，但我相信大部分都在他意料之中，否則他有些舉動是沒有辦法解釋的。」

「戰斗，比拼的是……勢、力、技、意。」

「通常我們只關注後三者，認為力量、技巧、戰斗意識就是一場戰斗的全部。的確，比賽基本只要這三者。」

「但更高的地方，還有名為『勢』的層面，這往往在戰爭中體現出來。」

眾人點頭，戰爭上，勢的確很重要，還沒開打，提前幾百年他們就會各種造勢。

敵人的大勢一旦成形，兵力、戰術哪怕再強，也會輸。

時來天地皆同力，命去英雄不自由。縱然是一代梟雄，兵多將廣，聰明一世，倘若違逆大勢而行，也會一敗塗地，說沒也就沒了，被時代洪流直接碾碎。

仙化天尊思索道：「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亦或者意識，黃極都沒有優勢，甚至在力量上，是極大劣勢！」

「關於這場戰斗，我怎么算，黃極都贏不了。我算了十萬種可能，都是亞克必勝……」

眾人大驚，沒想到仙化天尊竟然下這種論斷！

不過天尊緊接著說道：「黃極唯一比亞克強的，就是對於『勢』的把握，這也是他唯一的勝算！」

「勢成則必勝，勢不成則必敗。」

瑞姬問道：「那黃極能成嗎？」

仙化天尊見大家都看著他，無語道：「我怎么知道？」

「總之這很難……以個人而造勢，算錯一步，便是深淵！而且亞克也不是一般人，那戰斗直覺匪夷所思，如此黃極的難度就更大了……」

「別看黃極還在和亞克打的有來有回，實際上隨時可能暴斃……」

眾人無語，說得這么熱鬧，結果毫無卵用？

仙化天尊見狀笑道：「以人力而造天勢，成了才是怪事！」

「我天心文明鑽研此道多年，近乎無所成……黃極雖然在這方面有驚人的理解，但……失敗了也正常！大概率就是失敗的……」

瑞姬問道：「如果他成功了呢？」

仙化天尊看著漸漸散盡的純白光芒，呢喃道：「知因果，擾命運，造天威，行大勢。」

「如果黃極能在戰斗中，締造出『時代車輪』碾死亞克……那他至少已經算是『窺道』了。」

窺道！

他們這些求道者文明，終極理想就是執掌宇宙自然規則，這叫合道。

若要合道，必先得道。若要得道，必先窺道。一直以來都停留在理論中，對各個文明而言八字還沒一撇，這條路大半條腿還踩在哲學領域。

真的有文明……不，是有人，能達到窺道的層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