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丁霎刻意挑了條漆黑深邃的過道,貼著牆往暗處走。
春眠緊緊的跟著他,手里死攥著那點可憐的布料,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像個小奶貓。
滯在暗處的眸色淡了很多。
他想起小時候,每逢春天就窩在夾竹桃下叫春的貓,一聲一聲的叫喚著。
就像是在說:「春天來啦,春天來啦,我要找伴兒了。」
一陣陣的細喃裹在綠意中,在梧桐葉高漲的時刻和日光造就的光斑一起綻放。
春眠腦袋有些沉,迷迷糊糊的,像個提線木偶跟在前面隱隱約約的高大身影後。
他擋住了光,讓她只能踱著步,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這個過程是在逐光,事實上現在看不出一絲亮堂。
可是神靈就在身前,可以抵過所有昏暗。
前面的人在一面牆前停了下來,春眠沒反應過來埋下的頭磕在了那人寬厚的背上。
頭骨和脊椎相撞,春眠有些吃痛。
額頭生疼生疼的,眼眶紅了一圈,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看著多了一絲委屈。
丁霎轉過身見到這場面,心莫名的軟了下來,嘆了口氣,大掌在她額角揉著,動作很輕柔。
夜風裹著發絲往嘴里鑽,春眠很囫圇,分不清東南西北。
抬起頭,眼前的身影不見了。
再往上看,春眠跌進了湖泊般的眸色中,像沉溺了好久突然遇見空氣的魚。
習慣了水中翕動和呼吸,外面的世界那么聖潔美好,卻無法久留。
春眠吸了吸鼻子。
看著那人趴在牆面另一端朝她伸出手,眼睛亮亮的,腕間一串佛珠在少年骨感的指尖上方環繞,小臂上是凸起的青筋。
她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手遞給對方,一躍便是牆外。
春眠記得很清楚這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像是做了一場夢。
所有她建構出來的場景都是接地氣的笑話,放在茶樓門口可以講出一整天的單口相聲。
她和丁霎在校門口的公交站牌前,等了很久,被夜風刮得狠。
春眠鼻尖,眼眶都泛著成熟的桃紅。
他就站在春眠面前,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好多東西。
他們上了市區最末的一班車,26路,沿著白樺路穿行,寂靜的街道上飄著落葉。
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空盪盪一大片,手扶換呼啦啦的響,來回碰撞。
司機座上放著廣播,是一部電影的台詞,春眠看過,叫《秋天的童話》。
那是在好久之前的夏天了,那個時候爸爸還在。
驕陽似火,爬山虎貼了滿牆,她們一家人還住在小筒子樓。每天到飯點隔壁阿姨炒菜的聲音都能透過牆壁傳進耳朵里。
味道也不會被那扇木門隔絕,比如某天是蒜頭炒肉,第二天就變成洋蔥雞。
媽媽下班比往常晚,家里的小木桌上是熬好的排骨玉米湯,已經放冷了,里面還有春眠最討厭的胡蘿卜。
她一個人趴在窗戶上面往下看,過路的行人叄叄兩兩。
偶爾抬起頭看見她就會笑著說:「春生家那個丫頭又在爬樓了。」
這個時候春眠就會把頭探回來,窩小木椅上看電視。
那天電視里就放著這部電影,周潤發演的船頭尺喝了酒想要吻一旁的李琪時,她轉了個身說了句:「我唱歌給你聽啊。」
她不知道自己避開了一個吻,唱起了童趣的歌謠。
春眠覺得這個場景很滑稽被逗笑了,然後家里的座機就開始響。
從此以後春眠臉上再少有那般童稚,因為那天起她失去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