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任其珍一臉心滿意足的拿著春眠給的電話號碼,嘴角都揚上了天,抱著春眠又親又啃。台前一陣歡呼聲響起,春眠被水淼她們拉著去了舞台下面,前面是攢得密密麻麻的的人頭,她們站在人群末端。
背景是大片暗色沉寂的紅,丁霎站在最中心的地方,鼓聲轟鳴同海浪沖涌,每一個在台下的人都是礁石。
春眠木木地站著,過耳的旋律急促又沉悶,輾轉著起伏,像一座蟄伏已久的山海,滾動著爛泥,在地底攪得風生水起。
春眠想起周言以前跟她說的話:「從地下出來的人,都有種自然又生猛的戾氣,在和主流的對抗中,往往會慘敗,實在沒辦法了最後再屈服。荊棘也是地下出來的,玩搖滾的每個人脾性都新鮮,嘴里操著蛋,去他媽的。喊著反叛最重要,做人嘛,干什么都圖個新奇,要是你逆著走,不管多激進總會有一波擁簇,因為反叛是有力量的。但是得到點子上,所以這條路出頭的樂隊就那么幾個,到現在銷聲匿跡的也不少。生命力是有周期的,不是每一個階段都生猛,憤怒,玩音樂是這樣,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不斷的內耗,如果能一直的拿出新東西,那這個人就活該被擁簇,追逐。「
她曾經以為丁霎是神明,是白日焰火,平原野馬,救贖可以是他,燃燒可以是他,脫韁游走各地也可以是他。現在春眠發現,神明可以跌落神壇,焰火總會熄滅,野馬狂奔也不過是因為無處可去。當他以人的習性活著的時候才最溫熱。
春眠一直顛簸的心突然就有了實在的落處,她眼底藏著些笑意,和身邊的人一起隨著鼓點聲搖來搖去,到後面恍惚又延長的失真帶著音軌越發燥烈的時刻,春眠和他們一起蹦了起來。臉上浮著潮紅,在寒日,嘴里呼出的都是熱氣,天上雲朵一樣,飄渺又茫然。
眼神卻是堅定又溫柔的,人頭錯落間春眠對上丁霎的眼睛,他眸色依舊深沉,春眠卻讀出些不同往日般的溫柔和親切,不再是隔著層紗布般的跌跌撞撞和小心翼翼。
春眠覺得她應該放過自己,勇敢一點。
突然就想要朝他笑,然後眼睛都虛晃著,視線可及的地方生出些朦朦朧朧的光暈。台上的人影都淺淡了許多,看不真切,只有耳中綿長的音樂。
等她睜開眼睛時,那個原本應該站在台上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時候轉身躍到了台下。
白色襯衫有些單薄,勾著他並不清瘦的身線,肩寬給人莫名的安全感,臂膀上鼓起的青筋乍現,整個人都多了些力量感和野性。
那張臉通常都沒有什么表情,卻又極易見到張揚的乖戾和驕傲,那是不自覺就浮現出的東西,埋在丁霎骨子里,卻又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就應該這樣。
汗水順著額角和喉結下落,眉骨間那顆生動凌冽的黑痣也多了些撩人的味道。
春眠想要吻他,像在很多個冬日落雪的關頭那樣,踮起腳揚著頭,用軟乎乎的唇肉去貼著他堅毅硬氣的下頜。
觸感細微,輕飄飄的像落了只蝴蝶一樣。
丁霎就站在春眠面前,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飛快的撥動著,骨節凸起,青色的筋脈順著動作的輾轉,來回張馳著。
四目相對,春眠見他難得露出個微小又收斂的笑意,然後轉身回到了台上。
背影有些沉默,上了台之後的表演戛然而止。
丁霎張揚肆意慣了,想要告訴所有人他喜歡上了一個不太愛說話不喜歡表現的女生。
他接受她的靦腆內向以及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小自卑,不動聲色的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轉變去迎合她的反復和不安。
他無時無刻都想吻她,可是月亮沒出來,太陽不允許,他喜歡的小姑娘習慣躲在角落里,丁霎只好背過身收起自己毫無邏輯的小心思,等她有勇氣。
演出結束後有一個大合照環節,春眠本來想走了被話劇社幾個人拖著不放,也跟著勉勉強強上了台。
丁霎他們樂隊就站在最中間,任其珍有些瘋狂,拼命擠才得到個在偶像後面的位置。
春眠也被她帶到旁邊,一偏頭就看見丁霎有些冷硬的側臉。
手垂在身側,攪動著,難掩的不安,沒多思考半晌的時間里,扭曲的指尖被暗處的手抓在了掌心里。
春眠有些愣抬起頭,眨巴著眼睛不知所措。
看見他表情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只是偷偷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勾著她的手。
四下沸騰喧囂,所有人面上都帶著張脫又自然的神色,那些游走在周遭的目光,看不見藏在人影下交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