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獨木成林我一人(2 / 2)

明尊 辰一十一 2162 字 2020-12-20

他傲然道:「金杯之中,乃是五月初五的青梅,夜以鹽汁漬之,晝則日曝,凡作十宿十浸十曝,再在寒井之中窖藏三年而成,七日之前,剛剛出井……庾伯父,我所言可有差?」

庾亮並未直言,而是再問道:「可還有人願意一試?」

下方眾人無論士庶,除了叫好者,盡皆沉默無言,以周六郎之斷定,這杯中之物豈會有差,上去說錯了自是被人笑話,但想要猜中,又還能再有什么可說?

有人長嘆道:「周六郎已經算盡矣!還有何人能說?此局魁首定然是他……鍾伊公何必再問?」

一眾非世家的散修、仙門修士,一個個心里都涼了半截,神情之中都有幾分憋屈。

但算到這等地步,縱然是他們,也不得不稱上一聲心服。

銅雀樓中一時寂靜,就在此時,有一個弱弱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只聽一個童稚之音,怯生生道:「我……我爺爺還沒說呢!」

眾人回頭看過去,卻見一位幼小的女童,踮著腳攀上了椅子,鼓著臉,眼中還殘留著晶瑩,她看著台上一眾真人,分明有十分的畏懼,卻還鼓著勇氣道:「我要替他說!」

「這……」庾亮一時有些遲疑。

而女童卻毫不懷疑的相信了小小的耳道神對她說的話,她一字一句堅定道:「里面是一棵梅子樹!」

庾亮嘆息一聲,他自是知道此前的是非究竟如何,此時不禁也有幾分愧意,但到了他這般境界,這點動容早就難以動搖他的心志,聽他微微嘆息道:「老夫卻是並未施展壺天之術……」

「杯中,也藏不下一株梅樹的!」

說罷,他心中已然決斷,這般鬧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鬧久了,世家縱然再嘴硬,面對這小女孩兒,終究還是有幾分理虧,糾纏於此,沒有半分好處。

於是便斷言道:「如此,當是周六郎奪了頭彩。金杯之中,正是我隨手拿來的一枚鹽梅!」

王龍象默然無語,卻聽見身邊的錢晨口中嘖嘖有聲,轉頭道:「太白兄在吃什么?」

錢晨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含糊道:「青梅佐酒,不亦樂乎!」

他隨口吐出梅核,長身而起,在一片對周六郎的贊頌聲中,高聲道:「既然大局已定,何不打開金杯,讓我們看看呢?」

他打破表面的其樂融融,讓樓中的氣氛又凝重了起來。眾人紛紛向他看來,似笑非笑,盧七冷聲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庾公乃是當世長者,還會為了此事欺人不成?」

庾亮深深凝視錢晨一眼,平靜道:「此乃小事而已,能解道友之疑,也顯我等並無私心!」

他伸手按在金杯之上,暗藏的法力一吐,化為斷絕生機的炎炎之氣,管教里面是梅樹也好,木精也罷,都決計活不下來。

錢晨不等他回答,徑自走下席中,手持竹竿,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台階,庾亮掀開手邊的金杯,眾人皆探頭去看,只見金杯之下,一抹綠色動人,猶如出芽之草,帶著最初的一點生機。

此時在座眾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這一幕。

隨著這一抹綠色見了天日,顫顫巍巍,猶如小草一般的幼苗迅速萌發生長。

扎眼之間,便躥起來一尺高。

周胤面色一沉,冷聲道:「這位道友又是何人,與我們開這般的玩笑?」

錢晨並不回答,只是隨著他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梅苗扎根案上,抽出枝條,草木清香撲面而來,生機勃勃叫人動容,但滿座陰神尊者,結丹真人卻無一個能顯露輕松之色。

當梅樹根莖向地下扎去之時,銅雀樓的禁制終於發動,但任由那禁制靈光如何涌動,就算是禁制圓滿的法器,也該被擠出去了,但那看似脆弱的根莖,卻依舊牢牢的,毫不退縮的扎根下去。

只是數十步的時間,萌發的新枝就此舒展。

仿佛畫面快放了數百倍一般,案上的梅樹已經沿著案腳,延伸到了地面,樹冠也拔高有兩人之高,青色的樹莖褪去青皮,呈現木質。

宛若昔日九真湖畔那一幕重現。

小小梅樹枝干漸漸虯曲蒼勁,樹干也漸漸展開雙臂,伸展的樹冠猶如冠蓋一般,籠罩了大殿,蓋在主座之上,隨著枝葉落去,淡雅的白梅花盛開滿樹

一樹花雨紛紛落下,一時殿上猶如數九寒冬,卷起千堆雪。

周胤真人面皮顫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微傾,死死盯著緩緩走來的錢晨。

庾亮面色已冷,凝視著錢晨,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時間銅雀樓大殿之上,一眾世家子弟,皆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一步一步,向著諸位真人尊者走來的錢晨——他要干什么?他這是在干什么?此人竟是想以一人之力,挑釁世家全部的真人么?

走到了梅樹之下,錢晨手持一根青竹,猶如佩劍一般。

但在場眾人卻無一人覺得這一幕可笑……

「在下李太白……」錢晨來到梅樹之下,回首望去,淡然道:「看來是這個小姑娘猜對了,金杯之中,果然是一顆梅樹!」

在他面前,溫嶠嘆息一聲:「道友果然神通廣大!」

周六郎眼皮微微跳動,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死死握拳,一片慘白之色,此刻他心中羞惱,難以言述,幾乎如同錢晨抓著他的頭顱,將其按在腳下一般,臉上刺痛一片。他隱藏著憤恨,只是目光依舊透出一股刻骨之意。

錢晨只把他當做螻蟻。

此時樹上的梅花,已經為枝頭逐漸長大的青梅所頂,枝頭的梅子青澀,令人垂涎。

錢晨昂首摘下,遞給那捂著胸口,已經徹底呆傻的老者。

老者下意識接過青梅,含入口中,登時,一股強烈無比的酸澀叫他眼前一花,口鼻皺在了一起,鼻腔之中,有什么東西涌出。伴隨著這股酸味,全身上下的疲憊和酸痛,經脈寸斷的痛苦都驟然消失,再睜開眼睛,他居然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大礙了。

老者驚異無比的站起身來,恍然覺得先前的本源重創,好似一場幻夢一般。

錢晨拿起那面玄龜背甲,看了兩眼,搖搖頭,覺得老者審美有些問題,那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招來一個綠色烏龜王八頂在頭上,怎么看都不合適。盧七面色如土,見到這一幕,登時猛然抓向錢晨,厲聲道:「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敢在諸位前輩面前賣弄!」

唰!

青竹點在他胸口,盧七整個人用比撲來的時候更快百倍的速度,倒飛了回去。

頃刻間,便從錢晨眼前消失的干干凈凈,一直從殿上,飛出殿門,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