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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遍天下 小魚大心 2277 字 2020-07-13

九十。雪一樣的白

當我後仰倒地的身子承受著雨水抨擊的時候,一個雪白色的身影打著傘出現了,為我遮擋了一片陰雲。

我對他說:「走開,別想分辨我臉上的是淚還是雨。」

他說:「不用分辨,天都在哭了,你的淚變得渺小。」

我回:「讓卑微的我們懂得堅強,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這樣我就不用洗澡去了!」

他笑:「走吧,我那里有比暴風雨更好的東西。」

我跳起,跟著他來到了此地,他為我蓄好熱水後,人就靠在窗台看著雨落,然後我就劈啪啪啦的跟他絮叨起我的情感曲折路線,但關於背後的『火鳳燃月』,我可輕易不敢提,會要命地!

然後,那他問我:「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我說:「說得感動一點,讓我放聲哭會兒成嗎?」

他柔柔的笑道:「事情過了很久,不知道還能不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情。」

我說:「那就講講看吧。」依靠在木桶上,全身泡在熱氣騰騰的水里,霧氣縈繞下,聽著那似真似幻的故事……

「我是家里的六子,從小受盡冷眼。父親不但出身低微,是閣里出來的倚笑之人,從良後跟了母親,本以為找到了肯疼自己的人,卻不想還是被其他小爺排擠,說他身體本就不干凈,行為也是放盪慣了,就連我都說不准是以前哪位恩客的野種。這種話,母親本來不信,但流言流語漸漸不斷,母親從原來對父親的寵愛到漸漸的冷淡,到最後的置之不理,任其他夫君欺負去。

父親本是文弱之人,雖然在閣里呆了多年,卻始終不會勾心斗角,只能委曲求全,希望母親能明白他的真心。可等了一日復一日,一月連一年,終盼不到母親從前關愛的眼神。我從小都不敢半夜醒來,就算是醒來,也強迫自己繼續睡,因為不想看見爹爹的眼淚,是那么的彷徨無助,空洞悲戚。

從那一刻,我就發誓,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去愛別人,我只愛我自己!

其他房的哥哥們經常欺負我,他們不喜歡看我比他們還好看,總會早機會擰我的臉,掐我的腰,而我,只能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們,希望能引起他們的良心。可除了更惡毒的扭打,罵我是勾引人的妖精外,沒有其它。父親雖然心疼我,卻無能為力,總不能護著我,不讓我出屋。他會以柔弱的身子去請其他爺管教自己的孩子,常常被欺負我,在那一刻,真覺得父親是悲哀的。當我看見他被其他爺兒打得吐血後,我才知道,我們的生命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人格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所以,當父親病逝後,我沒有哭,反而笑了,我覺得他是解脫了,卻殘忍的留我獨自忍受著一切,那一年我五歲。

而我最高興的就是七歲的時候,家里突遭遇變故,在母親默許的情況下,他們將我賣進『填香閣』。我當時真的很高興,我想,我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不受打罵,還有飯吃的日子。

我拼命的學習歌舞詩畫,把我所有過去缺少的東西要盡快補回來,閣里的媽媽見我如此乖巧,便另眼相待,請了更好的師傅教我風雅之事,更讓其它有資事的哥哥教我床帷之歡,和如何取悅女人與……男人。我每一樣都很用心的學,既然我不打算愛別人,那就讓別人來愛我好了,我要利用我的美貌,享受所有級至的奢華生活。

當我十二的時候,已經是胭脂閣里的佼佼者,但媽媽並不急著讓我賣身,而是想多養我一年,先以藝賺足了名頭,待身體更為妖嬈時,買個金價。這些對我而言,都不重要,賣與不賣,男人與女人,都不是我關心的,我只要奢華的活著就好。

而這一年,我認識了一位女子,她經常來聽我吟唱,品我的畫,論我的詩,說我的詞語間,筆鋒下,弦樂里,雖然都沁著喜好之色,卻沒有一樣東西能真正進入我的眼,觸動我的心。我心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不否認,也不承認,繼續和她品茶,談詩,描畫。

有一日,她說要撫琴給我聽,我微微一愣,欣然邀請。當那渺然之音縈著絲絲愛戀從她指斷滑出,沁入我心的時候,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我一邊恐慌,一邊欲罷不能。說起來,很傻,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愛,還是痴痴的陷了進去,而且是越拔越深,就像泥潭。

我每日守望著她的到來,卻倔強的不肯承認是在等她。她來,我喜;不來,煩躁。每天都在若得若失中度過。

待我到十三歲,媽媽終於為我張羅起首夜的金主,而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只希望那個人,是她。媽媽說,若是今晚的金主是女子,算我的好運,只要多求求饒,別讓她們下了猛葯,玩得三天起不了床,就成。不過,她也讓我放心,說她給備的葯,不太剛猛,不會讓人活活玩死我。她又說,如果今晚標到我的是男子,那她可就幫不上忙了,一切看我自己的造化了。因為我的菊花比較緊,一碰就容易出血,媽媽教導的時候,也沒有辦法調教過來。

等到晚上,人們推杯換盞間,都盯著我露出色急的模樣時,我的眼只瞪著門口,一心盼著她能來,可當我被送進房間後,等到的卻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我笑著,躺在了床上,沒有什么好反抗的,這就是我的命。

當他撲向我,我將眼睛閉緊,卻還是不小心的滑落了一滴淚。而那淚,卻被柔軟的手指擦去,當我睜開眼睛看見她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命,我撲進了她的懷里,幸福的吻向她,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她的手下將大漢拖了出去,她笑著擁吻上我,那一刻,我想我懂得了愛……

我盡心的服侍著她,想讓她對我產生依賴,而她,來看我的日子卻越來越少。媽媽即使顧及她是四大護國長老之一的身份,卻還是開始逼著我接客。

有一天,她終於來了,我問她:「你可愛我?」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要我服侍,而那一刻,我就明白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

我笑著問她:「當日琴中的愛意,難道不是為我?」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那日是因思起家中美夫,才有感所奏。」

呵呵……,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我輕笑著,不肯讓淚滑落,直到她轉身離開的瞬間,才釋放了眼中的朦朧。

我開始接客,什么樣的客人都接,無論男女,只要出得起銀子,我就會將自己奉上。我不會再傻著去愛任何人!父親的教訓,我沒有學乖,但自己的教訓, 卻必須記得。

只是我想不到,她竟然會派人請我過府撫琴,為她小爺的壽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口上,我想,我可以不去,但我卻更想看看她所寵愛的小爺,是個什么樣子,一種攀比的心思,讓我選擇了痛。

看著她的疏遠,看著她對那小爺的寵愛,看著她逗弄著三個孩娃,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樣的場面,是我多么渴望卻永遠遙不可及幸福。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將琴撫完,不知道是被誰送入客廳等著領賞,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更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抱住我!

我的手扣出了血,終還是忍不住回抱住了她,我愛著的她。

可她卻狠心的將我推開,連看我一眼都沒有,掉頭走掉。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她總在給我一絲希望後,狠狠的捻碎,不怕我痛,不怕我承受不起嗎?是的,我想她不怕,若她怕,她就不會一次次的傷害我!

我恨她,真的恨!

我忍住奪門而出的沖動,攥著她給的打賞,微笑著道謝,我想,只有自己知道,那笑中含了多少心碎。這一年,我十四歲。

回到『填香閣』後,終日不食,只是拼命的接客,媽媽見我如此,也暗嘆無辦法。我將她給得打賞包裹放到床頭,無論是被人騎,還是被人壓,我都看著它,讓心痛取代身痛。

三日後,媽媽說讓我自己為自己贖身,而且開的價格非常低,我以為,媽媽不想我就這么死在這里。

我贖了身子,提起了她給我的打賞包裹,離開了『帝京』。

半個月後,我聽說『曲府』於半個月前被人血洗滿門,無一活口!

我躺在床上,抱著她送給我的包裹,淚已斷線。在這世上,她傷我最深,給了我幻想,卻又親手砸毀!但是,我想,我應該愜意的活著,讓她知道,沒有她,我也能活得很好!可心中的痛卻是如此的不容忽視!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最終決定打開她送的打賞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