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不敢接電話,每天的電話太多太多了,沒一個好消息,她卻又不得不面對。」說起來,周醫生心疼極了,「她和我說她很痛苦,說她明明沒想哭,眼淚卻不停地掉下來,她說很多人在盯著她,她不能垮,她不想繼續這個樣子,這才向我索要葯物抑制
一下自己的精神衰弱。」
這些,林宜沒有告訴他。
一個字都沒有說。
林宜,夠可以的,敢這么瞞他。
「她還說了什么?」應寒年冷冷地問道。「她說她每天都要照顧家人,看望在林家遭難的病患,但其實她一點都不想面對,那些人都是等著出院的,可她知道沒有那么簡單,她只能看著大家不斷地問,怎么輸液吃
葯做一大堆的檢查,還是沒體力沒精神。」周醫生道,「她很難受,很煎熬,因為她根本救不了大家。」
「……」
應寒年聽著,長腿退了兩步,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張臉卸了陰沉,剩下僵硬。「其實我也開導她了,我告訴她,這件事又不是她的錯,她只是受害人家屬,她不該煎熬。」周醫生繼續道,「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她好像把所有的錯都怪在自己身上
一樣,掙扎著什么,特別煎熬。」
周醫生不知道帝城牧羨楓提出的交易,可應寒年知道,每一個字都像有人用斧頭狠狠地砍在他的心臟上。見應寒年的臉色越變越差,周醫生靜默片刻,見辦公室靜得令人發慌,於是繼續道,「小宜告訴我,她就知道自己不該煎熬,卻控制不住,才向我要葯,我看她那個樣子知
道她確實承受得辛苦,才想著幫一幫她。」
就連林宜要的安眠葯,都由他開了特定的,因為普通的對現在精神高度緊張的她來說,根本無效。
「你這是在害她。」
應寒年終於出聲。「應先生,我們都該體諒一下小宜,林家出這么大的事對她的傷害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她沒有昏倒沒有痛哭流涕已經很好了,光靠她自己心理成熟地度過這一階段太難了,
可能到我這個年紀都辦不到。」周醫生反過來勸說應寒年。
「……」
「所以,用葯幫她過渡這段時間不是挺好的么?」周醫生繼續道,「再說,等頂樓的解葯研究出來,小宜的結也就過去了,我相信這點葯物不會成癮的。」
聽到這話,應寒年感覺自己聽到最近最大的笑話,他冷眼看人,「你懂什么?」
解葯沒那么好出來。
這兩天,他不眠不休地找葯,結果呢?什么都沒有。
林宜就是聽不到好消息才會這樣……
不會成癮?如果不是他今天特地看了監控,恐怕等她葯物成癮的時候才能知道,到那時還來得及做什么?
什么都來不及了。
半晌,應寒年撇手,讓人離開,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坐了很久。
……
天蒙蒙亮,應寒年走回病房。
修長的雙腿停在病房門口,走廊里的燈還亮著,比外面的天色更亮一些,光落在他的身上,筆直頎長。
他伸出手按在門把上,推開門,只推開一點縫隙,抬眸往里看去。
病床上已經是一片平坦,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已經換好衣服的林宜從浴室的方向走出來,沒有聽到開門的響動,她徑自走到桌前,低眸看著桌面,一張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睛卻是黯淡無光的,和昨晚沖他微笑的樣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