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未央宮。
天子劉啟高卧御榻之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無神,不停的咳嗽著。
郎中令周仁為其號著脈,良久,周仁跪下來道:「陛下是過於勞累,傷及肺腑,此病,只能慢慢調治,陛下切記不可再晝夜顛倒!否則遷延日久,恐有不測!」
「朕知道了!」天子擺擺手道。
身為天子,想要修養,談何容易?
每天,光是從地方郡縣報上來的奏折就堆成小山一樣。
一份奏折就是一卷竹簡,少說也一兩斤,就算是只看不批示,平均一天也要拿起放下幾千斤的竹簡,要是加上批示和與人商議,處理,那光是耗費的體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的勞頓!
何況,今年他已經三十四歲了,身體開始老化,各項機能的免疫和恢復能力全幅下降。
可是,政事若是不處理,他又放心不下。
這天下是他的,不是丞相的,也不是大臣的。
地方郡縣上報的奏折,他不親自過目一下,怎么放心的了?
「朕的身體,朕心里有數!」天子揮揮手,阻止了想要繼續勸諫的周仁,他坐起來,問道:「劉德現在應該到河東郡了吧?」
他扭頭對左右親隨問道:「可有書信傳回來?」
以往,劉德等兒子都在身邊,他也沒覺得要是都離開有什么不妥。
但現在。隨著諸子都被分封,出京就國,劉德也遠游河東。這讓天子忽然感覺到有些孤單了,就連劉榮他都有些想念了!
就更別說劉德了。
自從劉德離京,他平均一日三問,等劉德過了函谷關,更是派出使者,沿途傳信。
稍有風吹草動,他就驚疑不定。
前些時候。郅都派人送回來了一個意圖敲詐劉德的官員之後,本來這種小事,漢家天子根本不會理會。交給廷尉處置就好了。
但天子卻雷霆震怒,親自點將廷尉衙門的刑曹令史趙禹專責查辦。
趙禹是誰?
中尉周亞夫舉薦的地方賢吏,辦案以嚴苛聞名,落在他手里的官員。常常是生不如死。甚至有人咒他說:早晚必為荊人!
什么叫荊人?
戎狄是膺,荊舒是懲。
意思是早晚要被流放、驅逐到蠻夷之地。
天子的這個命令,等於是要窮治其罪,越重越好!
於是,那個可憐的家伙進了廷尉大牢後馬上就認下了敲詐無辜、橫行市井、謀財害命等大罪,已經是被定下腰斬之罪,就連他的老爹,也被牽連。問罪,判了死罪。
短短兩天時間。那個可憐的家伙連同他的家族就這樣被釘到了罪犯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劉德前腳過河,後腳,持著天子令符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經到了大河邊上。
可憐直不疑,先帝朝有名的賢臣,堂堂兩千石的大臣,剛剛接班竇嬰做了太中大夫,屁股還沒做熱呢,就被派去做這種傳遞文書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