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節 傲嬌的閩越世子(1)(1 / 2)

這個逼裝完,劉徹只覺得神清氣爽,舒坦極了。

「朕想看看各位父老鄉親的家宅,倉儲和田地,煩請長者帶路……」劉徹對王政提出了這個早在規劃中的要求。

「老臣遵制!」王政恭身道。

雖然明知道,這個事情,其實就是走個過場。

必然看不到真實的情況。

但劉徹還是興致勃勃的在少府官員和百姓的簇擁下,朝著甲里的一戶人家的宅院而去。

剛到門口,這個宅子的主人,就帶著全家老少,一起跪在門口,恭迎劉徹的到來。

剛剛被任命為『凌煙閣大使』的岑邁,在一旁介紹著這戶人家:「陛下,此戶戶主,名曰張大,北地人,四年前,因匈奴入寇,家園俱毀……」說著岑邁就面朝陽陵方向拱手道:「先帝仁德,加惠黎庶,特下詔,命臣遷北地災民於上林苑,許其休養生息……」

那戶主張大也適時的帶著家人叩道:「先帝仁德,小民闔府上下感激涕零……」

劉徹也嘆道:「先帝之德,如海之深,如地之大,朕不如也!」

誇大和承認先帝的功德,在漢室,是統治者加強自身統治的方式之一。

所以,這次並沒有什么馬屁精跑出來攙和。

「進去看看吧……」劉徹揮揮手,帶著一大票侍從和大臣,徑直邁進這張大的家宅之中。

能被少府選中,作為天子視察時的目的地。

張家當然不是什么窮光蛋。

張宅一共由四間房屋組成,其中一個主宅,四個別宅。

主宅中是戶主張大與其妻妾以及幼子等居住。

三個別宅,有兩個屬於他已經成年,但未別戶的兒子,另外一個則是作為倉儲和雜物室。

劉徹看著點點頭,道:「戶主是不更啊……」

旁邊的岑邁立刻道:「陛下聖明,戶主張大之爵位,正是不更!」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雖然現在已經是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後一口氣在吊著了。

但是,畢竟,它還有著漢律在維護它最後的尊嚴。

關東地方。可能一個庶民,只要有錢,都能蓋百進豪宅,但在關中,在上林苑。誰敢藐視廷尉的威權?

因此,二十一級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在關中依然沒有人敢逾越它的限制。

漢律的戶律和田律,可是嚴格規定,不同爵位可擁有的最大田畝數量和最大宅院規模。

從最高等級的列侯,直至最低等級的司寇,在理論上,沒有人能越過法律的限制,擁有與其爵位不相匹配的田宅。

可惜,然並卵。

自晁錯搞出了輸粟捐爵後。當曼尼大神降臨,有錢人可以通過花錢買爵位,這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就已經開始走向死亡,它的根基被動搖,信用開始喪失。

但在此時,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依然活著,雖然看上去,它好像隨時要咽氣了。

但廷尉依舊遵照律法,維護著它最後的尊嚴。地方官依然秉持著律法,監督著那些企圖逾越的人。

最起碼在關中是這樣的。

作為皇帝,劉徹對於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種種規定,不說倒背如流。起碼還是有著一定認知的。

是以,他只是看了一眼這張宅的規模,立刻就知道了這張大一家的社會地位。

以漢律規定,不更屬於二十一級爵位中的第六級。

准許擁有最多四百畝合法土地與最多四個房屋作為宅屋。

抬頭看了看張家上下,劉徹在心中暗暗道:「朕要加快研究新的制度來取代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才行了……」

作為秦帝國總體戰之下的產物,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無疑是很先進很優秀的。

但關鍵是它太先進了!

哪怕放在後世,放在近代,它都有可取之處。

但在此時,卻是前的有些過了。

即使以秦帝國爆表的執行力,它也依然導致了農民起義。

相對來說,可能唐代的府兵均田制,更適合封建時代的需要。

可惜,劉徹對府兵制度和均田制度,一無所知,不然,倒是可以抄襲抄襲。

「遼東和和朝鮮的軍屯計劃,可以用來試驗試驗……摸著石頭過河嘛……」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徹在張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總的來說,視察的結果非常好。

張大家里的倉儲中,堆滿了粟米和小麥。

廚房里整整齊齊碼著一堆堆的柴火。

油鹽醬醋,應有盡有。

後院的衣架上曬滿了衣物,都是嶄新的粗麻布衣,甚至還有一件用絹布做成的直鋸衣。

劉徹看著,一直在心里狐疑著,到底少府做了多少手腳?

原因很簡單,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你想,張大家是受災災民,他們是租種的上林苑官田。

雖然劉徹是大手一揮,沒有要他們多少租稅。

他們的負擔比起其他地方的農民,要輕許多,但是,這也太假了吧!

現在可是正月!

正常的農戶家的倉儲中不可能有這么多存糧!

老百姓又不傻……真有這么多糧食,他們早賣了,換了錢,去購置新衣,柴米油鹽以及肉食更重要的是,把賣糧的錢,攢起來。

上林苑雖好,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家。

上林苑的土地雖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

說不定哪天,官府一聲令下,就得遷出上林苑,去自覓生路。

根據綉衣衛的報告,上林苑中的百姓,普遍都會選擇在豐收後,把糧食賣掉,只留下足夠家人食用和來年的糧種,賣了錢後,他們會很小心的藏起來。

老百姓們的憂患意識,自古以來就很強烈。

尤其是受過一次破產,流離失所之苦的農民。

但是,閩越國世子駱郢卻是看著這一切都驚呆了。

駱郢雖然自小就被送來長安。然後就被金絲雀一樣的養在深宮。

但他卻不是不識民間疾苦的貴公子。

許觀一直以來,就教導他,閩越苦,閩越的百姓很苦。每年死於出海和飢荒的百姓,不知道凡幾。所以,為了閩越國民,世子應當忍辱負重,卧薪嘗膽。將來回國,興仁政,聚士民,強軍國,然後南伐南越,東取東海,一統三越!

許觀這樣教育,本意是好的,希望駱郢將來回國後能成為一代明君。

甚至重現越王勾踐的輝煌,稱霸中國。

但問題的關鍵是。許觀為了強化駱郢的憂患意識和責任感,只顧著強調閩越窮、閩越苦,必須要南取南越,東收東甌,才能讓閩越百姓過上好日子。

從小就在許觀這樣的強調下長大的駱郢,自然而然的,就會不自覺的產生一種『孤是閩越希望』『一定要帶領越人過上好日子』的想法。

雖然可能等到駱郢回國後,即位後,這種中二想法會深埋心底,甚至徹底忘記。

但。在中二期的時候。單純耿直的少年,還是一廂情願的認定,自己負有帶領越人子民過上幸福生活的使命。

這也是東方式君主大多數情況下的普遍想法。

東方的君主,上要對天地神明祖宗江山社稷宗廟負責。下要對黎庶臣民的幸福安康負責。

哪怕是暴君,也需要仁義道德來遮羞,也要講愛民如子,也要說祖宗宗廟如何如何。

此刻,見到漢朝一個普通農民,還是一個受災後流離失所。不得不來到天子皇庄里尋求庇護的災民家庭,居然是倉滿米,足用度,全家老少每天都吃的飽飽的。

駱郢的心中就不禁有了觸動。

「孤回國即位後,也要學漢朝,起宮苑,作這皇庄,收容難民,救濟孤寡,撫恤士卒……」駱郢在心中暗暗誓著。

人類天生就有著強大的學習和模仿能力。

見到好的,有利於自己的事情,人們不由自主的就會去學習、模仿。

這是銘刻於基因深處的記憶。

劉徹在這個時候,自然也留心回頭看了看先是滿臉驚訝,而後一臉鄭重的駱郢。

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劉徹知道,這駱郢肯定被觸動了。

不怕這駱郢聰明早慧,就怕這人屬於那種極端自私自利的人。

只要駱郢有良知,劉徹就有把握,感化他,馴服他。

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徹笑道:「看樣子,去歲確實是大豐收啊……」

遠遠的跪在一旁的張大聞言,抬頭道:「幸蒙陛下仁德,加惠,方有小民今日,小民給陛下磕頭了,只願陛下,千秋萬歲,永永君臨天下……」

劉徹抓了一把倉儲中的粟米,拿在手里看了看問道:「張大啊,去歲,你家田地產出如何?」

「回稟陛下……」張大低著頭,咧著嘴,笑著答道:「去年,因為陛下派遣少府的農稷官指導小民等耕作,又有墨者大賢,親來農庄,教導小民等打造新農具,又有水車灌溉,往年的薄田,一下子就都變成了上田,庄稼長的極好,到九月收獲,小民耕作的兩頃地,粟米一畝幾乎都有四石了呢!」

劉徹點點頭,道:「少府做的不錯,墨者們也是好樣的……」

岑邁當然不敢居功,立刻就道:「這都是陛下明見萬里,臣等不過守職而已……」

「去看看水車和農具吧……」劉徹揮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