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整個淯水北岸渡口瞬間就清靜了下來。
南陽郡的三位與國同休的列侯,也都站起身來,整理身上的衣冠,准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郡守。
一臉病秧子模樣的杜衍候王市臣甚至努力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掙脫家人的攙扶,執意要站到人群的前面去。
讓其他兩位列侯見了,心里也不免產生些惻隱之心,紛紛上前致意。
杜衍候王氏,自初代杜衍庄候以後,就代代都是病秧子。
上一代的共候王福,甚至是即位後就纏綿病榻。
這一代的王市臣,身體更差,從娘胎里出來就染著病根。
更麻煩的是,他至今沒有兒子。
這意味著什么。
對漢室列侯們來說太熟悉不過了。
無子絕嗣,封國廢除,收回一切財富與權柄。
對列侯們來說,人世間最悲痛的事情,莫過於此了。
「冤孽啊……」朝陽候華要嘆息著:「這都是命啊……」
一旁的棘陽候杜但也心有余悸的點點頭。
當初,初代杜衍候王翳在楚漢戰爭時期,是穎陰候灌嬰麾下的大將,追隨灌嬰在烏江之邊,斬項羽的大將之一。
項羽烏江自刎,身體被五個家伙給瓜分了。
杜衍候王翳,就是搶走項羽腦袋的那個家伙。
另外四個人。分別是:中水候呂馬童、赤泉候楊喜、吳防候楊武、涅陽候呂勝。
在漢室的列侯圈子里,這五家,都是一個帶著debu詛咒的家族。
先是。中水侯呂馬童,在其三十五歲生日那天,靈異般的在午睡之後,忽然坐起來,告訴自己的兒子:吾誠有罪,背主忘恩,不如狗彘。這話一說完。立刻斃命,嚇得呂家上下。連其葬禮都是草草操辦,根本不敢風光大葬,生怕激怒了已成鬼神的項王。
但呂馬童之死,只是一個開始。
赤泉候楊喜。很快就步了呂馬童的後撤。
這貨漢七年乙酉封侯,隔年就被奪候,其後雖然花費了很大氣力,恢復了爵位,但是,從此卻染上了怪病,逢人就道:「有罪,有罪,請項王贖罪!」
其子楊殷更悲劇。只在位子上當了三年列侯,就一命嗚呼,坊間傳聞。他死的時候,天昏地暗,家中的老槐樹上落滿了烏鴉。
現在的赤泉候楊無害,嚇得不敢再回赤泉封國,只好躲到長安,借著天子氣避禍。
涅陽候呂勝的封國。就在南陽本地。
朝陽候文要與棘陽候杜但,都還記得。自己父輩說過的那個涅陽庄候神秘死亡的故事。
據說,呂勝死的那天晚上,曾有人在涅陽縣的官道上,看到了一整隊衣甲破碎,滿身血污,操著江東口音的軍隊。
那人很好奇,就大著膽子,上前去問:「你們是從哪里來的軍隊?怎么出現在這里?」
那個軍隊的領隊都尉答道:「我們是魯國來的軍隊,奉君上之命,來此拜訪故友……」
這人也不疑有他。
誰知道,第二天一早,涅陽候呂勝的死訊就傳來了。
據說,其死狀非常凄慘,全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仿佛在戰場上遭遇了無數敵人,力戰而亡一般。
那人頓時嚇得魂魄四散。
魯國?
項羽不就是被高皇帝封為魯公嗎?
那隊衣甲破碎,全身血污的軍隊,毫無疑問,就是那支跟著項羽死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的江東子弟兵了。
於是,涅陽縣至今,民間還有著廣泛的祭祀項王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