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節 爾虞我詐(1 / 2)

「哈哈……」軍臣出一聲大笑,以手撫胸,對獵驕靡一行做出邀請,道:「哥哥還是先請入帳罷!」

「遵從您的意志!」獵驕靡深深的低頭。

而隨行的烏孫貴族,則紛紛以頭觸地,表達臣服。

這讓軍臣身後的匈奴貴族,稍微舒服了一些。

軍臣於是上前,拉著獵驕靡的手,肩並肩,朝著王帳走去。

仿佛過去老上單於在位時,獵驕靡來到匈奴王庭的情況一般。

進了王帳,主賓分坐。

「哥哥,這次請您來,是想向您通報一件事情:大匈奴已經決意滅亡大宛……」剛剛落座,軍臣就亟不可待的對著獵驕靡道:「根據左賢王的報告,大宛,有著三十萬以上的人口,還有至少二十萬的奴隸,這些,都是財富,大匈奴願與烏孫分享這些財富!」

伴著軍臣的話語,烏孫貴族也都是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可能是因為歷史和傳統還有習俗的緣故,烏孫的政治體制非常松散。

其政體結構,比之匈奴,還要分散。

在匈奴,單於令,哪怕是附庸的烏恆、鮮卑,也必須百分百服從,不然,只有滅亡。

冒頓和老上兩代單於,用鐵和血,樹立了單於的絕對威權。

但在烏孫,卻不是如此。

因為傳統和歷史的緣故,烏孫實行的是原始的氏族制。

這是比部落制度還要落後和低效的原始制度。

烏孫內部,分為三瓮候。

每一位瓮候,都是一個氏族的領,控制著各自的部落和軍隊。

因為歷史的緣故,在實際上,這三位瓮候,甚至都不是一個民族的。

左候昆盾是烏孫本族人,昆盾這個名字,在烏孫語中,就是王之盾的意思。因為。在烏孫語言中,昆與靡、彌相通,而靡是天神之子的意思,所以。所有烏孫的國王,在即位後,都會在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上一個靡字。

列如獵驕靡,翁歸靡、軍須靡等等。

而這位左候昆盾是獵驕靡的長子。在實際上,地位就跟匈奴的左賢王一樣。

假如,一切順利,那他未來,即位為昆莫後,就會在自己名字後面加上一個靡字,稱為昆盾靡。

只是這位昆盾身體並不好。

但昆盾的兒子軍須卻被許多人看好盡管他還在襁褓之中,但,已經有烏孫薩滿預言,他將帶領烏孫走向強盛。

此刻。昆盾就站在獵驕靡身後,忠實的執行自己王之盾的職責。

在昆盾旁邊,是他的弟弟,烏孫大祿泥莫。

大祿,是烏孫的官職名,大概跟中國的丞相差不多,負責協助國王,統管全國。

只是,這位大祿眼神冷峻,看著匈奴人的眼神。頗為不善。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大祿,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伙,更重要的是。最近他的實力迅膨脹,靠著龐大的財力,籠絡了烏孫國內的兩位瓮候,使之傾向於大祿。

而在獵驕靡的左右兩側,則分別坐著那兩位立場已經傾向大祿的瓮候。

右候遮休和中候撒斯。

遮休是一個皮膚略微有些深的黑褐眼男子。

遮休的祖先,是從前月氏國內的一個強大部族的領。三十年前,烏孫與匈奴組成聯軍,對月氏動最終戰役,正是遮休的祖先倒戈一擊,造成月氏全面潰敗。

甚至,月氏王庭,都是被遮休的父親親自放火焚毀。

因此,在本質上來說,遮休其實是月氏人。

這一點,遮休本人從不隱瞞。

烏孫與匈奴,也都清清楚楚。

這次,匈奴號召西進,對月氏人斬草除根,遮休是烏孫國內最積極的支持者,原因很簡單:不滅了那些月氏人,萬一他們回來復仇,遮休與他的部落,絕對是第一個躺槍的。

對叛徒,遮休很清楚,月氏人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所以遮休聽完軍臣的話後,就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

但另一邊的撒斯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撒斯身上掛著許多黃金飾品,頭戴著一頂怪模怪樣的尖狀氈帽,臉上跟匈奴貴族一樣,留著幾條被小刀劃開的刀疤,看上去,這位烏孫的中候,有些猙獰。

作為烏孫國內塞人的領,撒斯才懶得去管匈奴人想要干嘛。

要不是大祿給了他黃金賄賂的話……

他甚至都懶得管昆莫的兩個兒子之間的撕逼。

獵驕靡用自己渾濁的眼神,掃過他的兒子和大臣們,烏孫的現狀,獵驕靡很清楚。

除了右候遮休,其他所有人都不怎么贊同跟著匈奴去西方打月氏。

但作為國家的主宰和最高統治者,獵驕靡的經驗告訴他,假如他當面拒絕軍臣的要求,那么,烏孫,就會被匈奴視為敵人。

對待敵人,匈奴人從不手軟。

因此在思索片刻後,獵驕靡站起身來,對著軍臣恭身問道:「尊貴的大單於,打下大宛,烏孫能得到多少奴隸?」

在大草原上,奴隸,就是一個國家和民族最支柱的財富。

匈奴的強大,就是建立在奴隸的屍骨之上。

沒有奴隸的供養,以匈奴不過百萬的人口基數,怎么可能號稱控鉉數十萬?

沒有奴隸,烏孫就更不可能以不過三十萬的總人口,卻能養著數萬的騎兵!

自有人類以來,這大草原上的主旋律,就是奴役他人和被他人奴役。

因此,獵驕靡的問題,直指關鍵核心。

軍臣的呼吸,也開始濃重起來。

對於烏孫,匈奴是警惕的。

至少軍臣即位後,就對這個自己的義叔的國家,萬分警覺。

現在的烏孫,可不是三十年前那個需要匈奴羽翼和保護的小弟。

人口接近三十萬,控鉉至少四五萬。

這樣一股力量,就在匈奴的西方,毗鄰西域那些小國。

軍臣真是有些擔心,萬一。要是將來烏孫人繼續強盛下去,而匈奴卻陷入衰弱,那該怎么辦?

在這草原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所謂的情懷、道義與忠誠了。

因此,軍臣才要不惜一切,將烏孫綁上匈奴的戰車,借助對西方的戰爭,打著消滅月氏的旗號。消耗烏孫的力量。

既然是打著這樣的算盤,軍臣當然不會給烏孫留下借機壯大自己的機會。

因此,軍臣將臉一板,問道:「昆莫是信不過我?」

連哥哥的這個稱呼都拋到一邊了。

帳中的匈奴貴族們更是紛紛怒目而視,大有一言不合,就拿獵驕靡開刀的架勢。

而匈奴人,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在歷史上,他們連親爹都能殺,何況一個已經有些不安分的『叔叔』?

獵驕靡環顧那些怒目圓睜的匈奴貴族,毫不畏懼的迎上這些人挑釁的眼神。

作為在匈奴長大的烏孫人。獵驕靡太清楚匈奴人的個性了。

軟弱在匈奴就是罪名。

面對匈奴人的威脅恐嚇,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強硬的回敬。

「不是我信不過大單於……」獵驕靡冷靜的看著軍臣道:「而是,茲事體大,我需要單於給我一個承諾,一個對著日月天地,以白馬犧牲,用鮮血盟誓的承諾!」

用白馬祭天,這是烏孫人最庄重的儀式,以鮮血盟誓。則是匈奴最嚴肅的承諾。

違背者,會被天神所拋棄。

雖然,即使如此,就算訂立下這樣的約定。在未來,違背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但至少,假如沒有觸及一定的底線,這樣的誓言,就不太可能被背棄。

軍臣看著獵驕靡,哈哈大笑起來。

他揮了揮手。讓自己激動的大臣們坐下來,伸出手,對獵驕靡道:「既然哥哥一定要,那么本單於就給哥哥這樣一個承諾!」

「大當戶,去請大祭司准備祭天儀式,明天,本大單於將與烏孫昆莫,對著白山,向日月天地和天神盟誓!」

「如您所願,尊貴的撐犁孤塗!」一位匈奴貴族站起來,以頭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