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節 拿錯劇本的儒家(2)(1 / 2)

「臣等恭問陛下聖安」

周亞夫帶著一大票將軍,人人身被甲胄,腰跨佩劍,微微恭身對劉徹行了個軍禮。

「丞相與諸將軍被甲而來,所為何事啊?」劉徹敲了敲案幾,揣著明白當糊塗,故意問道。

漢室的武人集團,最近一兩年來,在劉徹或明或暗的鼓勵下,向著軍國主義,帝國主義的康庄大道狂飆不已。

現在,過去一度強盛的綏靖和和平聲音,幾乎已經從武將集團里消失的干干凈凈。

特別是武苑開學後,來自天下郡國地方的數百位中高級的軍官進入武苑深造。

這些人基本都是從長城防線和北方郡國調來長安的。

他們的家族和家鄉,在過去長期處於匈奴入侵的威脅之下,過去幾十年,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在與匈奴的戰爭中陣亡或者負傷。

自然,他們對匈奴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

這些人就是漢室最堅定的主戰派。

當他們來到長安,進入武苑入讀,他們的聲音和力量,頓時就得到了成倍的增加。

再也沒有人能忽視他們的要求和主張。

哪怕是再聖母的主和派,面對這些來自北方郡國的校尉司馬們的呼聲,也只能捏著鼻子幫他們搖旗吶喊。

因為,凡是敢跟他們對著干的人,等於跟北方武將地主集團對著干,等於站到人民的對立面,而任何政治勢力或者學術思想,一旦被萬民唾棄,百姓自然會用腳投票,讓他們下台滾蛋。

就連國家和皇帝,都不敢逆民意和民聲而動。

這也是軍國主義跟帝國主義最擅長的把戲以民意裹挾思想和政治。

不跟我們走的,我們就讓你跟先帝走

若不是還有個太學的文人在制衡這些武將,現在,朝堂之上。保證每次開朝會,第一個議題必然是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陛下到底什么時候報高祖、呂後、太宗之仇啊?

但哪怕是太學的學生跟文人士大夫們。其實也基本上都是主戰派。

只是,他們相對於武將,稍微溫和一些。

還要講個什么『夷狄從來無道,所以自古王者皆義師伐之』。

他們的意思是,仗還是要打的。但具體怎么打,還是得由我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士大夫來安排,粗鄙武夫,還是乖乖坐下來,聽我們安排,讓你打哪就打哪,別嗶嗶。

就是剩下的少數幾個和平人士和聖母,也不敢說『世界和平最重要』,只能扯些以德服人。用義服遠。

主張不能打不義之戰,而應該『興王師以伐無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輿論界和思想界,自然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老老實實的加入到了鼓吹戰爭好處和利益之中。

「陛下,臣等聽聞,前月辛卯,長沙國梅嶺榷市之中,有南越兵悍然進入,殺我商民十數人!」周亞夫抬起頭。大義凜然的對劉徹道:「此等大逆無道,置陛下甲子詔諭於不顧的暴行,令天下士民,無不震怖。臣雖愚昧,不達大義,更不明詩所述之意,然,亦義憤填膺,懇請陛下窮究此事!為無辜死難士民復仇!」

大將軍竇嬰馬上就帶著軍方的將軍們恭身屈禮。請求道:「臣等懇請陛下為無辜死難士民復仇!」

劉徹看著低著頭,弓著身子,一個個面紅耳赤,激動不已的將軍們。

心里面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自登基之後,若說什么事情,令他最為驕傲。

毫無疑問,就是在太宗孝文皇帝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了皇帝是受命於天,保護華夏子民的這么個概念。

這個概念說不上多先進。

千余年前的殷商時期,就有類似論述了。

所謂『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但長久以來,這只是個口號而已,喊喊就行了,也沒人當真過。

直至劉徹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統治時期,這位天子第一個提出了『天下治亂,在朕一人』的口號,並從舊有的『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天生蒸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

第一次,中國歷史上出現了皇帝不再只要權力,而不負擔義務和責任的例子。

這離皇帝宣布朕就是百姓的保護人,誰動朕的子民,朕砍他四肢,只有一步之遙。

劉徹上台後,通過甲子詔諭,邁出了這最後一步。

明確了皇帝作為天下之主,負有保護自己治下子民的義務的這個事實。並用衛滿朝鮮的屍體,證明了皇帝跟國家的意志與決心。

從那以後,輿論與思想,就圍繞著劉徹這個表述,自我進行了調整。

儒家反應最快,很快就把孟子給抬出來,出現了基於思孟學派思想基礎上的重民派。

如今,無論你自己到底怎么想,但最起碼在明面上,諸子百家,再也沒有什么家伙敢做內殘外忍的勾當了。

任何一個敢於說讓中國忍耐,給夷狄讓利,換取和平的家伙,馬上就會被無數個大噴子噴成半身不遂。

這樣的變化,在劉徹看來,是一個不亞於蒸汽機明的偉大進步。

從此以後,劉氏皇族,就可以把『天下百姓保護人』的頭銜掛在胸前,任何後代皇帝,都得遵循自己開辟的這條道路前進。

最起碼在表面上,朝野輿論和國家決策,要考慮劉徹的表述。

這就跟不管換了多少個波ss,太祖太宗的思想理論,沒有人敢丟棄。

哪怕再不喜歡,也得把這兩位當神主牌給供起來。

每次開會,都得在『沿著太祖思想,太宗理論的偉大道路上勝利前進』的開場白中開始。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周亞夫和將軍們的表現,就是因甲子詔諭後的輿論和思想變化而導致的結果。

你要換幾年前,別說南越殺了十幾個商人了,就是他入侵漢室國土。殺略邊民了,恐怕朝臣們先想到的,不是殺氣騰騰的來找劉徹要求復仇、出兵。

頂多撐死了,會有人提議派個使者過去訓誡一頓。

南越乖乖退兵。服軟,認錯,事情就算完結了。

除非皇帝要求,不然,以官僚的尿性。他們絕對不會擅自在戰和問題上開口。

但甲子詔諭後就不同了。

皇帝作為天下百姓的保護人,成為了政治正確。

誰擅自侵害漢室子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誰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所謂主辱臣死,朝臣與官僚們,必然要在這個問題上表明自己的堅定立場。

不然,一頂『不忠』的帽子扣下來,誰能ho1d住?

劉徹站起身來,拿著齊魯諸王的奏疏,在手里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以周亞夫為的將軍們。

這個事情里面。要是沒有貓膩,劉徹敢把這宣室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