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節 猶豫的趙胡(1 / 2)

南越國的王宮,跟漢家長安城未央宮的布局非常相似。

甚至有些地方,完全就是山寨的漢未央宮格局。

譬如,其宮廷跟長安一樣,擁有著類似長安未央、長樂、太子三宮的布局。

趙佗平日辦公和起居所在宮殿群的位置,與未央宮在長安城中的位置,幾乎就是重疊在一起的。

漢未央和長樂兩宮,以龍山之土奠基,高出長安城,以此彰顯帝王威嚴。

南越國沒有這么好的技術。

於是南越的工匠,干脆就將王宮建立在山上。

王宮屋檐之下,更是完全抄襲了漢未央宮的設計,在其四周鋪滿了用於散水的鵝卵石。

6原看著這些莫名熟悉的王宮陳設,嘴角也是微微笑了起來。

正如他祖父所說:『王佗雖自號蠻夷大長老,然其心實為諸夏……』

真要是鐵了心要做夷狄,這南越王宮就不會如此。

必然會跟衛滿朝鮮一般,以被左袵,不用中國文字制度為榮。

在王宮宦官的引領下,6原來到了這王宮的正殿之中。

「天使請……」引路的宦官推開殿門,對6原道:「世孫在殿中恭聽天子詔諭……」

6原聞言,正了正衣冠,捧起一份帛書,走進殿中。

這殿內,已是站滿了南越王國的大臣貴族。

這些人看著6原,眼中都充滿了不忿和怨氣。

6原看了看這些人,嘴角一笑,捧著帛書,抬頭挺胸,正色道:「漢天子詔諭,南越君臣接詔!」

別說是這些南越的大臣和貴族了。

便是南越王趙佗。面對漢家天子詔書,也要乖乖跪下來,俯恭聽。

正是因此,趙佗才會托病,打他的孫子出來接詔。

「臣南越王世孫胡。恭聽聖諭!」從殿中上的座位上。走下一位年輕的南越王族男子,他走下王座,匍匐到殿中,叩三拜。

見到世孫都已經下跪,其他南越貴族和大臣,互相看了看,這才不情不願的跪下來。道:「臣等恭聽聖諭!」

6原將帛書攤開。念道:「朕以天下王為百姓民父母,受命於天,作天下之太保。前時已詔天下萬國:夫明犯強漢者,雖遠在天涯海角亦必誅之!今聞南越有臣,擅殺朕之子民,其令南越王佗,恭聽朕命,即刻收凶犯。遣官吏,捕罪。朕將遣廷尉、太常及長沙王太傅雜治此案!」

隨著6原的聲音,殿中的南越大臣和貴族,都是面露不忿,甚至有人將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這中國皇帝的詔命,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南越王國的法律制度和政治構架,完全照抄的秦制。

他們自然知道,什么叫雜治。

所謂雜治,即天子在面對某些疑案或者重案時,為使天下人服氣,於是,命令有關部門,常常是多個九卿重臣,甚至有時候會由丞相領頭,共同審理案件,然後將結果上報天子,由天子做最後決斷。

這是為了避免冤假錯案和出現重大政治事故的法律保障。

雖然看上去,中國皇帝的命令,有理有利有節。

但實際上,一旦南越接受了這道命令,就等於打開了中國法高於南越法的大門。

更何況,這皇帝詔命中,完全沒有提及准許南越臣民參與審理的事情。

換句話說,到時候,中國大臣完全可以顛倒黑白是非,甚至栽贓陷害,將責任全部推給南越。

到那個時候,南越上下,就要陷入極大被動。

就是6原也覺得,天子的這個命令太強硬,恐怕南越人很難接受。

恐怕,這也是天子的目的所在漢室講究不教而誅是為虐。

在這個軍事外交內政指導思想的引領下,朝廷向來都是先禮後兵,先教後懲。

前年伐朝鮮,就是如此。

如今對南越,大體上,走的也是對付朝鮮的路數先告訴你,這條是紅線,踩不得,你還要踩,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至於這條紅線,別人接受與否,願不願意,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總之,朝廷必然會維護最起碼的動手原則,在表面上將自己打扮成正義的化身。

「南越君臣,當明知朕意,以免有麥秀之悲歌,此非朕之所願也!」6原念完最後一句,將帛書收攏,道:「南越王佗請接詔罷!」

趙胡抬起頭,看著6原,天子詔命中所說的『麥秀之悲歌』,趙胡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謂微子過故國而悲,作麥秀之歌。

毫無疑問這已經是中國天子最嚴厲的警告了。

熟知漢家制度的趙胡很清楚,假如拒絕接受漢天子的條件,等於向漢天子宣戰!

現在,誰能擋漢軍一擊?

趙胡想起了,他曾在長安看過的漢軍面貌以及武器裝備。

他知道,並且很清楚的認識到了,一旦漢軍精銳南下,這南越王國,雖然號稱北接南嶺,南狹交趾,東西萬余里,但其實,依然跟漿糊差不多。

中國國力、軍力和武器裝備,人員素質以及戰斗力,全部遠南越。

更何況中國天子,生而神聖,受命於天,得神明襄助,這就是越人都認可的事實。

如今,南越治下郡縣和部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里供奉著漢天子的祭祀,天天對著長安方向祈禱,請求這位能預見災難,與鬼神溝通的聖天子保佑自己。

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軍隊在面對漢軍進攻時,還能否有勇氣抵抗,也要畫一個大大的問號。

很可能,一旦兩軍對陣,戰事稍有不利,本方軍隊,立刻就會出現大逃亡。

無數篤信神明的士卒會丟下武器裝備。不是跑回家里,就是跑去對面的漢軍營帳,跪地請降。

到時候,恐怕南越社稷馬上就要面臨傾覆的危險,未來。他這個王世孫。恐怕就真要如歷史上的微子一般,見故國而悲,淚流滿面,感懷山河。

「孟子曰:紂貴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想著曾在書上看到過的這句孟子的話,趙胡心里也是一嘆。

連紂王這樣的天下之主,一旦獲罪於天。將死之時。如匹夫一般狼藉。

南越自然絕對不能走上這樣的死路!

可是……

趙胡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祖父對他交代的底線可以交腦袋,但不能交人。

若有可能,連腦袋都最好不要交。

當然,事情展到這個地步,那幾個家伙是非死不可了。

不然漢朝皇帝面子會掛不住。

而,祖父的底線,跟漢朝天子的詔命要求之間,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這么遠啊!

這已經不是靠談判、求情、告饒就可以解決的。

這樣想著。趙胡就俯拜道:「天使容稟:臣之祖父,近日多有不適。能否容請天使寬限幾日,待臣祖父視政,臣再與天使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