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節 趙佗之決斷(2 / 2)

那里是閩越的所在。

「閩越人可能會趁火打劫,這些賊子。從來都是如此個性……」

呂嘉聞言也點點頭,對閩越這個鄰居,南越人可謂半點好感也不看。

錯非上面還有個漢朝天子在壓著,閩越、南越早就開干了。

正在此時,一個宦官急匆匆進來,稟報道:「陛下,邊關急報,閩越人關閉了所有關卡和道路,還調動軍隊,聚集在邊境!」

趙佗與呂嘉聞言,大驚失色!

中國大兵,他們不怕,因為有地利和天時這兩**寶。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自古征戰,天時地利人和占其一,就已經有一戰的資本,若得其二,則可以創造奇跡,若得其三,自然戰無不勝。

如今南越與中國相比,國力自然大大不如。

但依仗天時地利,據險而守,打消耗戰,中國必然消耗不起,代價太大,只能如周灶一般撤軍。

最多事後賠禮道歉,多送點錢帛,讓長安皇帝面子上好看一些。

但閩越人若加入進來,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先,閩越軍隊跟南越軍隊一樣,並不怕什么酷暑障熱。

人家閩越可能比南越還要熱一點。

其次,大家都是在山陵水網地帶長大的,不存在水土不服的問題,也不存在什么行軍困難的問題。

閩越軍隊一旦打過來,甚至不需要漢軍入場,長安只要在後面當好奶媽,不斷刷bu,這閩越軍隊就能與南越軍隊分個不相上下。

更麻煩的是,閩越人的軍紀,極其敗壞,燒殺搶掠,那都是尋常的。

讓閩越打進來,所過之處,必然寸草不生。

哪怕事後打退閩越,這南越也要殘破了。

趙佗花了一輩子在南越種田,到處修渠道,挖水井,開山鑿路,可不是拿來給閩越人摧毀的!

更別說,漢軍不可能不下場。

樓船艦隊下廣陵,長沙兵出梅嶺,逾五關,閩越從南而來,會師番禹城下。

到時候,南越宗廟、江山和國民,統統都要陷入地獄!

「馬上去告訴世孫,立刻奉詔……」趙佗立刻說道。

「諾!」那宦官領命而去。

趙佗看向有些不服氣和不情願的呂嘉,安慰道:「丞相,吾知卿心里不喜,但時局如此……」

「丞相下去准備一下,為寡人打點行裝,再草擬奏疏,上報長安,就說:南越蠻夷大長老臣佗,幸蒙高帝錯愛,太宗嘉恩,不以臣卑鄙,屢有嘉恩賞賜,今臣佗老朽,欲結環銜草,朝長安天子,為高帝、太宗掃墓拜祭!」

「陛下!」呂嘉立刻就跳起來,勸阻道:「陛下!長安龍潭虎穴,陛下若去,臣憂恐不還矣!」

趙佗曬笑一聲,道:「丞相不必多言。寡人安知不如此乎?只是……」

趙佗嘆道:「如今社稷飄搖,山河動盪,為宗廟江山計,寡人非如此不可!」

趙佗很清楚,他面臨的敵人有多么強大。

他又不是瞎子,哪里不清楚。目前這事情背後,彰顯的是什么樣的力量?

他是秦將,對這種力量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秦軍大將,為了撈軍功,什么事情沒做過?

說你有罪,你就有罪!

吾奉王命,吊民伐罪,棄械投降。可保富貴!

甚至多數時候,秦軍連借口都懶得找,直接就先打上門來,你又能怎樣?

好在,如今的漢朝不是秦。

漢天子再怎么喜歡戰爭,喜歡擴張,也要講臉面,講吃相。

不會跟秦那樣沒節操。明明人家都跪下來了,還非要往死里揍。

而且……

趙佗將視線投向北方。

哪里是他的故鄉。有他的宗族先祖的墳墓。

禮曰:狐死正丘。

楚辭曰:鳥飛返故鄉,狐死必丘。

大凡諸夏之人,誰無落葉歸根之念?

他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距離當年追隨任囂,統帥征越大軍,闊別家鄉父老。辭別咸陽,也有數十年了。

多少個夜晚,他午夜夢回,夢到家鄉的桃樹開花,楊柳飄飄。總是忍不住流淚滿面,長太息以掩涕。

此刻,趙佗的思鄉之情,更是如盛夏的野草一般,瘋狂生長。

「寡人走後,丞相當盡力輔佐世孫,治理國家,休養生息,勵精圖治!」趙佗握著呂嘉的手道:「這南越山河江山社稷,寡人盡托於丞相,望丞相念及數十載君臣之情,為寡人照看世孫及國家!」

呂嘉聽著,流淚滿面,跪下來三叩道:「陛下知遇之恩,臣終生不忘,臣雖非中國人,然已知,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陛下數十年來以國士待臣,臣必以國士報陛下,禹皇在上,百越先人共證:臣呂嘉願生生世世,為陛下照看南越社稷,雖百死而不悔,縱海枯石爛,亦不改初心,無論何人,若欲顛覆南越社稷,必先從臣屍體上跨過去!」

看著呂嘉,趙佗沉默了一陣,然後道:「寡人得遇愛卿,寡人這輩子足矣……」

然後,趙佗對左右侍從下令,道:「傳令,起先王棺槨及諸將佐棺槨……」

他看向北方,道:「寡人,要帶他們回家!」

七十年前,他與任囂,率領士卒將校及移民五十萬,奉始皇帝命令來此拓荒。

現在,當年的手足同袍,已經盡皆死去。

最後一個秦軍的司馬,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故去。

這些人的棺槨,趙佗都盡量按照他們的遺願,通過種種渠道,送回了故里。

但還是有多達數百人的棺槨至今停放在陵園之中,沒有歸家之日。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趙佗低聲用著秦腔,唱起了這當年他們出征時高唱的軍歌:「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他仿佛看到了咸陽正殿上,始皇帝的冠旒,無風自動,大秦的黑龍旗在迎風飄揚。

「朕命爾等,遠服百越,拓土南疆!」始皇帝的聲音是那樣的洪亮而自信,讓所有聽到的將校士卒,人人胸中生出孺慕之心。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他想起了當初的那個黃昏。

來自咸陽的使者帶來了那個噩耗。

「始皇帝駕崩了……」

大軍縞素,士民落淚,對當時的征越大軍來說,始皇帝駕崩仿佛天塌一樣。

他想起了先都尉臨終時,拉著他的手道:「陳勝作亂,國家傾覆,二世昏聵,不當為人主。項羽、劉季,天下英雄並起,我去之後,君身負這征越大軍上下數十萬士民身家性命之重,應當機立斷,絕道斷渠,阻中國兵亂。且番禹負山海之險,東西數千里,君自得之,或可為一州之主,甚或問鼎天下也未可知……」

「修我甲兵……」趙佗喃喃唱道:「與子偕行!」

當日軍歌嘹亮,如今已只剩下孤單一人

「是時候回家了……」趙佗低聲對著某個方向說道:「先都尉啊,黃圖霸業,天下英雄,到頭來,終歸也不過是黃土一杯啊,先都尉當年,是否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呢?」

「可笑我至今才看穿呀……」

「現在,趙佗要帶你回家了……」(未完待續。)

ps:自我感覺,這一章還是寫的不錯的

當然,對趙佗這個人,有所美化。

但這正常,因為我本人喜歡這位開拓了兩廣,將華夏文明帶去當地的先人。

在我看來,他的歷史地位,應該跟姜太公一般。m.piaotian.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