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節 國葬(1)(2 / 2)

軍人,基本上都是如此。

他們總是會愛戴和擁護那些支持他們擴張的君王。

現在的這個天子,雖非秦皇,但,已是天下共主!

「陛下天威。老臣感佩……」趙佗很認真的對劉徹道:「先將軍,先都尉,若九泉有知,亦會願為陛下執戈!」

「呵呵……」對趙佗的馬屁,劉徹一點也不在乎的全盤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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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趙佗才知道,他對那位中國少年天子的話,理解的還是不夠深刻。

此刻,趙佗身在驪山的秦始皇帝陵寢之前。

驪山上下,已經被修葺一新了。山上,還出現了幾座為歷代秦王祭祀的神廟。

這差不多也是歷代中國王朝會做的面子工程。

派幾戶農民給前朝的君王祭祀守陵,成本不高,但效果很大。

通常都能安撫住前朝遺老。

雖然如今。秦國已經沒有遺老了,但這樣做,也能讓天下人看看不是?

真正讓趙佗肅穆的是,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一幕:

他從南越國帶來長安的當年秦軍將佐棺槨,那些沒有找到家人接受的無主棺槨百余具,被統一覆蓋上了秦帝國的黑龍旗。

漢軍禁軍。身著當年秦軍的黑袍甲胄。

以十二人為一隊,十二隊為一列,抬著那些秦軍棺槨,一動不動的站立在驪山腳下。

十二輛秦朝時的戰車,滿載著士卒,從這些站的筆直的軍列之前駛過。

「肅立!」戰車上的軍官,大聲下令。

所有方陣的士卒全部肅立,挺胸。

然後,自驪山之上,走下一整隊的漢軍士卒。

這些士卒踩著整齊的步伐,穿著明亮的甲胄,手持著一柄柄寒光閃爍的陌刀,沿著驪山上的道路,一步一步,極有節奏的走下來。

每一個士卒之間的步距,都是絲毫不差。

這隊士卒走下山道,走到那列隊的軍陣之前,一個帶頭的漢軍校尉向前一步,將手里的陌刀鄭重的放到左側,然後一個漂亮而精彩的轉身,面朝自己的屬下:「立正!向故秦征越大軍陣亡、殉國將佐致敬!」

數百人的軍隊,立刻就挺起胸膛,高聲的唱起了那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

一曲無衣完畢,這支軍隊,立刻就分列到道路兩側,持著手中陌刀,抬頭挺胸,陌刀微微前斜,仿佛在歡迎凱旋而歸的同袍。

十二位來自太常的文官,站到了那些棺槨前面,他們每人手中,都拿著一疊厚厚的帛布。

在趙佗的注視下,這些文官,捧著這些帛布,然後,各自站到一具棺槨前。

「故秦國尉,征越大將軍,漢安南候屠睢!」一位文官走到屠睢的棺槨前,大聲展開一張帛布,念道:「君雖秦臣,亦為朕卿,朕命卿,永褒常祀!」

然後,兩個士卒恭敬的上前,接過那張帛書,然後,鄭重的將之放到屠睢的棺槨上。

「故秦南海郡郡尉,征越大將軍,漢定南候任囂!」又有一人高聲唱諾:「君雖秦臣,亦為朕卿,朕命卿,永褒常祀!」

然後,照樣有一張帛書被放到了任囂的棺槨之上。

「起!」

與此同時,兩位漢軍司馬走到那兩具棺槨前,筆直站立,抽出腰間的佩劍,然後平舉在胸前,踏步前行。

身後的抬棺士卒,踩著准確的步點,跟上前面的軍官的腳步,一步一步,穿過陌刀組成的刀陣,走上驪山。

幾乎在同時,不遠處的鼓樂響起。

足足由數百名關中百姓以及士紳組成的唱詩班,迎著樂聲,唱起了那聞名遐邇的《出車》。

「我出我車,於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屠睢與任囂的棺槨,被抬著,走到驪山的山腳下。

此時,趙佗才現,在這驪山腳下的秦始皇陵寢一側,已經被挖出了一巨大的陪葬墓群。

足足有一百多個墓穴,節比而立。

墓群之前,甚至已經有一塊巨大的石碑,屹立著。

趙佗定睛一看,只見石碑之上,銘刻著一句長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旁邊還有一句注解:故秦征越大軍將官長眠之所。

「留取丹心照汗青!」

趙佗喃喃念著這句話,他忽然記起來了。

當年,國尉屠睢為越人伏擊,面頰中箭,身為副將,他立刻帶人前去救援,但屠睢卻一把推開他,拔掉臉頰上的毒箭,仰天長嘯:「吾為皇帝拓土,死得其所!」

幾十年來,趙佗一直不太明白,為何屠睢臨死會這樣說。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忠臣義士啊……」趙佗在心里感慨著:「可惜我不是……」

他若是始皇帝的忠臣,當年就不會憤恨於二世無道,因此損毀關卡,阻道絕塞了。

而是會跟王離一般,秦廷命令一下,馬上率領長城兵團,馳援章邯,而完全不顧身後之事。

「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途。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百姓們組成的唱詩團,用著庄嚴肅穆的聲音,剛好唱到了這一段。

那兩隊士卒,則抬著屠睢與任囂的棺槨,將這兩位老上司,葬入中央的兩個墓穴之中,然後,有士卒抬來一張巨大的黑龍旗,覆蓋到整個墓穴之上,這才開始填土掩埋。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訊獲丑……」趙佗看著屠睢與任囂的棺槨被填埋到土中,忍不住老淚縱橫,跟著唱和起來。

然後,趙佗看到,有士卒在屠睢的墓穴之前,為他立起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石雕上的黑袍秦將,勒馬停駐,仿佛在回望故鄉。

任囂墓穴之前,則立了一尊橫刀立馬的石雕。

「這是國葬啊……」趙佗看到這里,哪里還不明白,

當秦之時,那個臣子曾有過這樣神聖而庄嚴的葬禮與哀榮?

趙佗搖了搖頭,沒有!

哪怕是功高蓋世的武安君,最終也是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只是……

趙佗回看向那位一直端坐於攆車之上的大漢天子,有些不是很明白:這位天子如此大張旗鼓,究竟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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