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城外,匈奴右賢王王帳。
白羊王姑射與樓煩王,帶著自己的親信心腹將領,走了進來。
方才,折蘭部族離去的聲勢,不止是匈奴人看到仔仔細細。
對面的馬邑城里的漢人,也瞧得明明白白。
直到現在,馬邑城里,依然傳出陣陣的歡呼聲。
甚至,還有人將數十個腦袋,掛在城牆之上。
帳中的氣氛,因此變得非常沉悶、壓抑。
許多的匈奴貴族,都低著頭,再也不復數個時辰前的瘋狂與得意。
他們很清楚,假如武州塞果然再次被漢軍控制。
那,他們就被漢軍包圍在了這馬邑城以北,武州塞以南的東西寬不過百余里,南北長不過兩百多里的戰場中。
這個戰場看上很大。
但其實,每一個匈奴人都知道,它很狹小。
武州塞到馬邑城這一段距離,並非全是平原。
這里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地貌,屬於丘陵甚至山巒。
這些地方,天生就是漢人的主場。
匈奴人根本連想都不想,就將他們主動讓給漢朝。
原因很簡單,騎兵,一旦被困在這些地區,假如被圍攻的話,連跑都沒地方跑。
只有剩下的平原地區,才能被匈奴人所用。
若此次入侵的,只是一個支幾千人的騎兵部隊。
這樣的戰場,已經很大了。
但可惜,現在,在這馬邑城下的是匈奴右賢王、白羊、樓煩、折蘭四大部族的主力和本部。
加起來足足有過四萬的騎兵!
如此多的騎兵,至少需要一個數百里的戰場,才能使之有效的輾轉騰挪,並且使用各種戰術。
特別是白羊部族。
他們的騎兵,賴以為成名的絕技,就是回身射戰術。
通過在廣闊的戰場上,利用己方騎兵快靈活的作戰方式。不斷調動敵人的部隊,從而找准一個機會,忽然襲擊。
但是,在現在這樣的狹窄空間里。
白羊部族騎兵的絕技已然失去了很多的施展空間。
「屠奢。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白羊王姑射勉強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問道。
無數人的視線,也都落到了尹稚斜身上。
現在,幾乎所有的匈奴高層,都已經知道了。從南方的雁門關那邊,漢軍的兩大主力,正在穩打穩扎的向著馬邑城推進。
而且,這些無恥的漢朝人,居然使用了步騎協同的戰術。
他們,就像一只長滿了尖刺的刺蝟,讓匈奴人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在一個時辰前,這支漢軍的先鋒,就已經搶占了關鍵的黃氏亭。
然後,他們就停在當地。不再前進,而且還開始修起了營壘,擺起了拒馬,一副:有種你來打我啊的架勢。
這個情況,讓匈奴上上下下,都感覺窒息。
他們有種遇到了天敵的感覺。
匈奴騎兵,在過去與漢軍的交戰中,從來就不怕那些腦洞大,想法多的漢將。
只要能抓到這個人的漏洞,就能一擊斃命。
但他們最害怕的。卻就是現在對面的漢軍這樣的,一板一眼,每一個步驟和每一個士卒的腳步,都恰到好處的漢將。
這不僅僅證明了這個漢將絕對不會被他們使用的各種小手段所挑動。從而放棄堅固的陣地,到野外與匈奴交戰。
更可怕的是,這還證明了這個漢將的指揮技術和對部下的調動能力。
不是久於行伍的宿將和熟悉匈奴戰法的老將,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針對性的進軍布置。
「本王,已經打探到了,此番統兵的漢軍大將是漢朝的大農令直不疑!」尹稚斜緩緩的說道。
為了弄清楚漢軍主帥是誰。他付出了兩百多騎兵的代價,抓回了幾個漢軍俘虜,嚴刑拷打後,才得知了這個情報。
帳中的匈奴貴族們,相互看了看。
直不疑?那是誰?
完全不在匈奴人的『老朋友』名單里。
「其副將是漢朝皇帝身邊的侍衛,虎賁衛的程不識……」尹稚斜繼續說道。
假如直不疑,還有匈奴人聽說過,那這個所謂的程不識,就完全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許多人的心里都驚訝無比。
原本,有人以為,這支漢軍的統帥,即使不是漢朝的第一名將丞相周亞夫,那么,至少也應該是過去跟匈奴在雁門關外糾纏了二三十年的那幾位老朋友。
這讓很多匈奴貴族心里都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漢朝隨便派個兩個阿貓阿狗就來跟我們交戰了?
有人甚至感覺自己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傷害了。
「那周亞夫去哪里了?」尹稚斜卻站起身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疑問,讓無數人都只覺得脖子涼。
漢朝第一名將,丞相周亞夫。
他和他統帥的細柳營,在匈奴國內可謂是家喻戶曉。
三月而滅吳楚聯軍,讓數十萬的叛軍,一夜崩潰。
這樣的戰績,讓從來只服強者的匈奴人心服口服。
如今,在這帳中的匈奴貴族心里面,自然而然的,會在潛意識里認為,漢朝皇帝既然已經有所准備,那么就一定會派遣他最厲害的將軍周亞夫作為漢軍的最高統帥。
被尹稚斜這么一問,無數人將視線投向了武州塞方向。
「他在武州塞?」白羊王姑射顫抖著站起來說道。
只能是這么個可能了。
在匈奴人心里,大抵也只有這個漢朝的第一名將,能玩出這樣的招數。
無數人心里倒吸了一口涼氣。
匈奴人雖然從未與周亞夫跟他的細柳營交過手。
但只看最近十幾年,那漢軍的句注軍跟飛狐軍,都心甘情願的讓細柳營當老大。
從這件事情上,就能知道,這個敵人與他的那支細柳營可怕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