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節 殲滅(1 / 2)

白羊王率著自己的族人,朝著西北方向一路狂奔。

被圍的這些日子里,匈奴人當然沒閑著。

他們反復的利用了輕騎,試探了各個方向的漢軍火力。

雖然為此付出了上千人的損失,但這個損失是值得的。

在突圍開始後,基本所有的貴族和軍官,都已經在心里對自己突圍方向的漢軍防御和火力布置有所了解。

知道,哪里是死地里?哪里又能較為輕松的突破。

事實也如他們想的那樣,當他們朝著曾經試探出來的一個漢軍的火力盲區起沖擊時,他們很快就沖開了道路。

當面的攔截火力和兵力,都幾乎沒有。

只有兩翼有著許多弓弩手射出了一些攔截的箭雨。

但,今天晚上雖然星光燦爛,能見度比起過去兩天晚上要好許多。

然而,漢軍的弓弩手的射擊精度,也依然糟糕無比。

實際上,哪怕是白天,弓弩手想要命中高運動的騎兵,也基本上做夢。

過去所有的漢軍步兵方陣,對匈奴騎兵造成的殺傷,根本就不是依靠精度實現的,而是靠著密度一輪齊射,總能射死幾個倒霉鬼……

所以,白羊騎兵們跑的很嗨。

他們幾乎是在半個時辰之內,橫穿了將盡四十里的戰場,穿插到了漢軍的防御核心。

此時,抵抗和攔截才變得強烈了起來。

漢軍的攔截火力與陣地和營壘也變得多了起來。

幾乎每前進一步,都有人落馬。

但,白羊部族上下的士氣和戰意卻也因此變得高昂起來。

因為,大家知道,突圍就在眼前了。

姑射甚至鼓舞自己的部下:「大家繼續努力,再有兩個時辰,我們就能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仿佛有著魔力,一下子就讓白羊騎兵們變得癲狂起來。

無數人紅著眼睛,了瘋的沖擊著那些攔截的漢軍。

受此刺激。白羊騎兵的突破度甚至比之前還快。

他們一路疾馳,從子夜殺到黎明。

當晨曦的曙光展露在天際之時,他們的先鋒,甚至看到了武州山脈的輪廓。

無數人歡呼雀躍!

終於要回家了!

回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廣袤草原。

「家里的牲畜。也不知道長瞟了沒有……」有騎兵在心里想著。

「奴隸也不知道有沒有將牧草收割好……」有貴族在心里尋思著。

「阿媽准備好奶酪了嗎?」也有人摸著飢腸轆轆的肚子,無比懷念母親親手做的奶酪和馬奶茶。

姑射勒住戰馬,回遠方,再看看自己的部族。

昨夜的突圍,他們雖然沖了出來。但,漢軍的攔截和阻滯,以及黑夜中的慌亂,使得許多人中箭落馬,許多人掉隊迷途,而更多的人,則因為自己或者馬匹的體力緣故,再也跑不動了,倒在了黑暗之中,被己方的隊伍踐踏而過。

當初。入塞之時,整個白羊部族連奴隸帶騎兵,足足有著一萬兩千多人,戰馬牲畜幾近十萬。

現在,卻只剩下了最多七千人馬。

而且多數已經耗盡了體力。

能活著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的人,不知道能有多少……

「漢朝!」姑射咬著嘴唇說道:「我們白羊部族,永遠也不要來了!」

本來是來搶劫的。

但結果,東西沒搶到,整個部族差點都丟在這里。

回到草原後。損失了大量青壯、牲畜和戰士的白羊部族,勢必將不可避免的失去無數牧場和牲畜以及奴隸。

在大草原上,別的部族,可懶得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導致衰弱的。

在那里,拳頭就是真理。

別人人多勢眾,當然可以搶走你的牧場、奴隸和牲畜!

或許單於庭會補償個幾萬牲畜和幾千奴隸。

但守不住,能有什么辦法?

姑射很清楚,從今天開始,曾經叱吒整個草原。稱霸幕南,號稱單於庭的三架馬車之一的白羊部族,將要泯然於眾人。

需要休養至少十年,才能恢復元氣。

他這個領,也很可能不得不承擔責任,退位讓賢。

但……

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活著,就有未來,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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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帶著自己的手下騎兵,策馬,立在山巒上,看著不遠處跟瘋子一樣激動的匈奴白羊部族。

「司馬,我們就真的不管他們嗎?」有隊率問道:「萬一,他們真的穿越了山巒,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秦牧瞥了對方一眼:「這不是幾個人,是幾千人!這樣的隊伍,想穿越武州山脈?」

秦牧抬頭看了看遠方蜿蜒起伏的山脈,砸了砸舌頭:「不死個七成,是不可能的!」

況且,此處的武州山脈,地勢險要,山高坡陡,別說是一群跑了一晚上,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匈奴人了,就是本地的獵戶,也不敢說能穿越此山!

「我們的任務,就是盯著他們,只要他們不跑去其他地方,就隨便他們怎么在這里折騰……」秦牧說道:「瓮中之鱉,跑不掉了!」

此刻,匈奴的白羊部族,從人到馬的體力都已經耗盡。

別看他們現在高興,但,秦牧知道,只要他們從興奮的狀態下解脫出來,所有人,都將是待宰羔羊。

犯不著跟他們拼命。

「也不知道,尹稚斜現在怎么樣了?」秦牧將視線投向西南,想著。

……………………………………………………

時間向前回溯一個時辰。

此時,天還沒亮,但啟明星的光芒已經漸漸淡去,東方出現了隱約的光。

尹稚斜帶著他的騎兵,奔馳在這黑暗的戰場中。

從突圍開始後,尹稚斜就現,自己遇到了大麻煩。

漢軍的火力和攔截強度,遠他的想象。

仿佛好像漢人已經知道他要走這個方向一般。

到處都是飛射而來的箭矢。

雖然准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絕大多數的弓弩手。都是閉著眼睛,朝有聲音的地位射擊。

這樣做,能射中的機會,自然可以想象。

但。架不住漢軍的弓弩多啊!

幾百張弓弩,一齊射過來,瞎貓總能逮到幾只死耗子。

更何況,他的部隊和戰馬,無論是狀態還是體力。其實都不是很充足。

在黑暗的環境下,人人都想著最快逃命,難免就會出現失誤。

而在戰場上,失誤等於死亡,尤其是騎兵,一個不小心,就是人仰馬翻。

而且,隨著不斷向北,漢軍的攔截力度開始變強。

就像現在這樣。

尹稚斜看著那個矗立在火光中的漢軍大營,他咬著牙齒。握著拳頭,心里面仿佛在滴血。

因為,那個營地里的漢軍,居然已經出營了!

借著火光,尹稚斜隔得老遠,就看清楚了。

這是一支騎兵!

人數大概幾百人,在以前,這樣數量的騎兵,尹稚斜閉著眼睛都能滅了。

但如今……

尹稚斜看了自己身後和左右,那些火光中的漢軍大營。

他知道。他沒時間去跟這些漢騎糾纏了。

現在,每一秒鍾,都可能決定生死。

沒有辦法!

尹稚斜咬著牙齒,對自己身後的一個親衛說道:「涉湖!你帶三百騎去攔住那些漢騎!」

尹稚斜很清楚。漢人這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必經之地,放下小股騎兵攔截。

他若不理會,這些騎兵就會如同附骨之疽一樣,死死的黏著他。

只能是丟塊肉下去給這些漢軍吃。

就像在草原上,遇到狼群的單獨行動的牧民,想活命?

就得丟頭牲畜給它們去填肚子。

但問題是……

尹稚斜已經知道。在接下來的道路上,還會有無數這樣的餓狼在等著他。

從現在起,每前進一步,他都需要舍棄一部分騎兵。

直到棄無可棄!

但他沒有選擇!

只能照著漢軍的意圖去做,不然,他馬上就要面臨末日。

名為涉湖的親衛聞言,沒有任何聲響,只是默默的勒住戰馬,然後帶著自己的部下,視死如歸的沖向了前方的漢騎。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自己的命去為主人逃命殺開一條血路!

尹稚斜甚至來不及感慨,就繼續策馬前行。

但,他走了不到一里,就又遇到了一支出營攔路的漢騎。

「當屠!」尹稚斜沒有絲毫猶豫,繼續喊出一個從小就服侍他的親衛的名字。

對方聞言,也如涉湖一般,默默的勒馬,轉向,帶著自己的部曲,迎向死亡。

…………………………

如此再三後,不止尹稚斜,就連那幾個一直死死的跟在尹稚斜身後的漢商也驚恐無比了。

「這是十面埋伏!」有個讀過書的漢商驚恐的大叫起來:「這是淮陰侯的戰法!」

他哭著跳下馬,怎么也不願意走了,對著其他人說道:「我們死定了!項王都沒有逃出這個戰法的包圍!我們怎么逃得出去?」

數十年來,南方和東南地區的儒生,對項羽進行神化和吹捧。

幾乎使其擁有了鬼神的地位。

而且還是極為強力的鬼神!

民間充斥著項王的鬼魂軍隊復仇和索命的傳說。

中水候呂氏和涅陽候呂勝的離奇死亡,更為這些傳說增添了無數神秘色彩。

連項王這樣的蓋世英雄,死後成為鬼神的巨頭,尚且被淮陰侯以十面埋伏之法奪去性命,尋常人誰能抵抗?

其他漢商一聽,也都嚇得魂飛魄散。

漢室鼎立以來,十面埋伏就被吹的神乎其技。

從民間到官場,乃至於朝堂,無數一天兵也沒帶過的八卦黨、文人和士子,充分揮自己的想象力和腦洞,將十面埋伏描述的神乎其技。

更有許多方士和術士,也加入其中。為止增光添彩。

時至今日,就是鄉下一個老農,也能將十面埋伏的故事,說的天花亂墜。

至於真相到底如何。沒人關心。

而在所有的故事版本里,都有著淮陰侯層層攔截,使得項羽的軍隊,不斷縮水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