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節 省親(2)(1 / 2)

馬車繼續前進,張未央坐在車里,回想著方才生的事情。

他的妻子霍平君則在一旁帶著幾個好奇的小孩子,一起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張未央忽然哈哈一笑。

人世間的變化,莫過於此。

三年以前,他只是一個邯鄲城里廝混的小混混,有上頓沒下頓,可能某天就要餓死在某個角落里。

至於在更早以前,他更是只是一個寄人籬下,任人奴役的遺腹子罷了。

「夫君,您笑什么?」霍平君好奇的問道。

「我笑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張未央望著車簾外的場景,感慨著。

他剛剛分明看到了,自己年少時曾經憧憬和仰慕的一位鄉中小娘,穿著粗麻布衣,提著一個小籃子,屁股後面跟著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子,走在田間。

歲月抹殺了她曾經姣好的容顏,時間褪去了她那張曾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臉龐。

命運,已然將他與她之間,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所不同的是,現在,對方怎么也高攀不上自己了。

張未央抓住自己妻子的小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此番歸鄉,除了祭祖之外,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征募自願前往新化屯墾之百姓……」張未央想起自己這次回鄉的任務,臉色凝重起來。

他現在,再非過去那個邯鄲城里無人問津的小混混,也不是初到新化的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郎。

他知道自己的職責,也明白自己的任務。

安東都護府的人口還是太少了。

尤其是懷化郡,全郡上下,算上屯墾團的移民和軍人以及那些去淘金的人,總歸也才不過五十來萬漢人。

而懷化郡,卻是一個地方方圓兩千里的龐大地域。

要守住這里,就需要人口。

起碼,要有一百萬的常住人口,才能將那塊沃土徹底的變成中國。

馬車軲轆軲轆,繼續前進。

一刻鍾多一點後,來到了張未央兄弟已經闊別了數年的家鄉。

在村口,張未央和哥哥張起停下馬車,然後帶著妻妾兒女,步行走向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家鄉。

哪怕過去了數年,小村庄的變化也沒有多少。

除了村頭多了兩架簡單的水車,山坡上多了幾頭小牛犢外,與張未央甚至張起最後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一般無二。

因為是臨近收獲的季節,所以,有婦女帶著孩子,在附近的小山和小溪、池塘旁,收割著各種野草。

這是中國農民的日常。

也是為了填補家用。

張起兄弟小時候也在母親的帶領下做過這樣的事情。

野草曬干後,可以用來繳納當年的芻稿稅,而多余的干草,也能賣錢。

漢室官府,用著十五錢一石的價格,無限制的收購一切芻稾。

而這些芻稾,最終會成為騎兵的戰馬的食糧。

看著這個場面,張氏兄弟唏噓不已。

兩兄弟帶著妻妾和隨從,走近村里。

頓時,就引起了轟動。

對於這個村庄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兄弟,確實是陌生人。

許多小孩子,害羞的躲在了大人身後,而一些青壯則警惕而羨慕的望著張家兄弟。

只有幾個老人的模樣,張起兄弟還能記起。

「叔伯祖!」張起走到一個拄著拐杖,在家門口的大樹下乘涼的老者身前,恭身屈膝,拜道:「不孝子起,攜不孝子未央,給老大人問安!」

張起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他想要參軍入伍,但姨夫卻不同意,最終是這位張氏的族長出面,做了裁決,寫了保書,才讓他能從軍,才讓他能有今日。

那老者不可置信的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兩個年輕雄壯,氣度不凡的將官。

「你們是……張二郎的兩個小子……」他勉強回憶起來,整個人都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他扶起張家兄弟,拍著肩膀,說道:「善!善!善!出人頭地了啊!」

「幸不辱命,小子今天幸蒙陛下不棄,用為安東都護府護濊軍甲部校尉!」張起昂起頭來,驕傲的說道。

「老大人教誨與恩賜,小子沒齒難忘!」張起恭身說著。

當年,他去參軍,是這位族長,送來了一件兵器,不然,他不可能入伍。

「好啊……好啊……」老者也是高興的不得了,老張家,祖墳上冒青煙了!出了一個校尉!還有大名鼎鼎的護濊軍校尉!這下子,他有的牛吹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張氏可能因此而貴!

一個校尉手下怎么可以沒有子弟兵?

他家的幾個孫輩還有同族的一些年輕人,這下子總算有依靠了!

這也是北方貴族的常用模式了。

也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個人顯貴,能帶動一個家族,都進入軍將世家。

「大郎,三郎、七郎!」老者拉著張起兄弟的手,對著人群里招呼起來:「快快來給你們的大兄見面……」

於是,幾個憨厚的年輕漢子,摸著頭,來到張起面前,拜道:「拜見大兄……」

張起打量了他們一番,都是精壯孔武有力的年輕人,是可以拉去新化城,好好培養的。

隨著地位的上升,張起自然而然,就知道,應該怎么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並在未來有更好的展。

子弟兵和親兵,這都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想要立功受爵,非得有一支能如臂指使,能為自己拼死作戰的心腹團隊。

而最可靠的,當然永遠是家鄉的子弟兵和同族子弟。

高祖得天下,依靠的就是豐沛的子弟兵!

簡單的與這些幾乎沒有印象的同族和同村年輕人打了個照面。

張起兄弟就在全村人的簇擁下,找到了自己家在這個村庄里的最後印記一座孤零零的立在張氏祖墳群里的的墳冢。

墳冢之上,已經長滿了野草。

一塊已經被風雨吹爛的木牌,歪歪扭扭的立在墳冢前,其上寫著:先父張公諱永老大人之墓。

這是他們兄弟當年跪在鄉三老的門前,請來的唯一一個能表明其父親身份的證明。

張起望著那塊連字跡都已經有些模糊的墓碑,撲通一聲就跪在墓前。

張未央緊隨其後,跪下來。

他們的妻妾與子女,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跪下。

「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子回來了!」兩兄弟流著眼淚,磕著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