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節 諜影(2 / 2)

這種游走在市集之中,專門敲詐商人,甚至綁架和截殺商人的游俠團伙,近年來出現了許多。

好在,這些家伙通常是要財,不要命。

只要不反抗,一般不會有麻煩。

於是,韓遠露出一副大多數膽小的商人都會有的模樣,戰戰兢兢的道:「諸位丈夫,諸位豪傑,請不要害我性命……財務與貨物,我雙手奉上,絕不會報官……」

「哈哈哈……」一個為的漢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他拍拍手掌,頓時,從左右兩側的隔牆里,沖出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拿下!」那人笑著下令。

頓時,明晃晃的刀劍就被架到了韓遠的脖子上。

然後,韓遠聽到了門外傳來了廝殺聲。

那是他的隨從遇到了忽然的襲擊。

廝殺聲在片刻後就停歇了下來。

一個什長模樣的漢軍軍官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走了進來,對著那個為的大漢拱手道:「尹校尉,所有匈奴細作皆已格殺!」

他將那個人頭丟在地上,吐了唾沫,然後接著道:「請校尉下令!」

「善!」名為尹校尉的漢子笑著點點頭:「辛苦雲中郡的諸君了!」

「為天子效死,這是應該的!」那什長行了個軍禮說道。

尹校尉拿著刀柄,走上前來,托起韓遠的下巴,看著還在企圖想辦法蒙混過關的韓遠,嗤笑著道:「韓子瑕,別裝了……」

韓遠聞言,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子瑕,正是他的表字。

爾雅曰:遠者,瑕也。

但問題是,除非能抓他到廷尉衙門,找出廷尉的檔案,不然,現在應該是沒有人能一口道破他的來歷的!

除非……

他們早就知道自己要來……

「三天前,吾就已經知道你將入關!」尹校尉拿著刀柄,敲了敲韓遠的頭顱,笑著道:「是不是很意外呢?」

「十余年前,你擔任大漢臨豐縣縣尉,期間,貪贓枉法,濫殺無辜,為監郡御史所彈劾,並下獄,但你買通獄卒,逃亡出關,亡命匈奴,甘坐夷狄之奴!」尹校尉拍著他的臉頰,說道:「爾的檔案,可是至今都還在廷尉那里保留著,按律,當腰斬棄市!」

「還要夷三族!」

「忘了告訴你了……」尹校尉忽然獰笑著道:「在確認汝投敵後,吾就已經親手將爾的子嗣,送上斷頭台!」

「你……」韓遠終於激動起來,掙扎著亂動:「我的罪是我的,與我的家人何干?」

尹校尉舔了舔嘴唇,然後,嚴肅無比的以一種神聖的口吻道:「法如是而已啊!」

「帶向去!」尹校尉冷著臉道:「給他嘴里塞上布條,別讓他自殺!」

「等回到長安,吾還要親手料理此療呢!」尹校尉下令道。

「諾!」左右都是轟然唱諾。

「好了,我們准備一下,去固陵那邊,繼續等待另外一只羊羔自投羅網吧……」尹校尉笑著道。

「諾!」左右都是笑著說道。

韓遠被人捆綁住手腳,在被塞進一團布條之前,韓遠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大聲問道:「尹校尉!你能否讓我做個明白鬼!?到底是誰出賣了我?」

尹校尉聞言,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當然是你的匈奴主子嘍!」

馬邑之戰後,跟漢室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匈奴貴族,簡直是不要太多了。

尤其是尹稚斜的孽子烏維死後,大批的匈奴貴族都對單於庭深感失望。

他們雖然不可能站出來反對單於庭。

但是,悄悄的將一些情報賣給漢室,或者給漢室行些方便,卻是許多人都願意做的。

當然,現在,漢家最准確和最好的情報來源,還是單於的『漢朝問題專家』,已經榮升為右大當戶的且渠且雕難。

這韓遠以及其他幾批受命於不同的匈奴貴族,想要偷偷摸摸的進入漢朝偵查的細作的底細,都是那位大漢之友提供的情報。

不得不承認,此人提供的情報,准確而詳細。

真是讓他和他的部下,省了好多功夫!

更為漢家,抓捕了好幾個叛逃匈奴的賊臣!

韓遠聞言,卻是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他辛辛苦苦,忠心耿耿的為匈奴的霸業前驅,甚至冒著危險,來到長城內打探情報。

結果,卻被『自己人』,還是屬於主人級別的匈奴貴族出賣!?

這……

叫他如何相信?

但是……

事實擺在眼前假如不是有人出賣,這些漢朝的官差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細,還能提前在這里蹲守的?

這個事實幾乎讓他當場崩潰,幾近瘋癲。

「呸!」尹校尉路過韓遠身邊,朝被堵住了嘴巴,捆住了四肢的韓遠吐了一口口水:「被左袵,認賊作父,韓氏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孽種!?」

………………

走出大門,尹校尉望著外面的藍天白雲,從懷里掏出一本道:「去固陵前,我們先去一趟陽壽,陽壽縣有個姓馬的家族,他們家有個侄子,在給匈奴人當奴婢,我們去將他們清理掉吧!」

左右卻都有些遲疑了。

一個明顯是尹校尉的親信的男子小心的道:「大兄,吾等此行,已經殺了上百人了,再這么殺下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尹校尉問道:「為國鋤奸,這是臣子的本分!更何況,吾尹齊是綉衣衛校尉,天子之爪牙與耳目!有些人,天子不方便趕盡殺絕,但當臣子的,豈能讓君父為了這些螻蟻一樣,想要兩頭下注的蛀蟲苦惱呢?」

「更何況,按照漢律,他們也是當死無疑!」

「可是……」有人輕聲的道:「您這樣做了,劉氏固然是輕松了,天子固然也是欣慰了,但您卻危險了啊!」

「殺戮過甚,必然結仇萬千,我聽說,當今御史大夫晁錯的許多仇家都在私底下議論說:假使晁錯失勢,一定要殺死他!就算他一直得勢,那也要在他死後,將他掘棺鞭屍!」

「您就不怕嗎?」

「我怕?當然怕!」尹齊轉過身來,道:「誰又願意當個劊子手,被千萬的人痛恨呢?但是,這個世界,總有些臟事,是需要人去做的,總有些得罪人的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所以,商君知道自己會被車裂,但依然在秦國變法,吳子知道悼王一死,自己肯定也不會幸免,但依然主持楚國變法!」

「為君父之臣,想要為君父和國家盡忠,無非治世安百姓,馬上報家國以及藏在陰影里當個為君父清掃垃圾的清道夫!」

「我尹齊書讀的少,倘若去治理地方,大概會禍害百姓,於軍事也沒有什么天賦,大抵為將要害人害己,於是,就只好做個清道夫,將這世上的骯臟官僚和害民士大夫以及叛國賊子掃清……」尹齊輕聲笑道:「至於他人的議論與身後之事……商君縱然被車裂,但至今卻配享太廟!吳子被亂箭射殺,然而卻被武苑立像,四時祭祀!我死之後,肯定有仇家要毀我墳塋,燒我屍骨,但百年之後,肯定有人懷念我,紀念我!這就足夠了!」

「況且……」尹齊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人家要毀我墳塋,燒我屍骨,那我在死前,就會囑咐家人,將我的屍骨和棺槨燒掉,省的被人拿來泄憤!」

「哈哈哈……」尹齊為自己的天才和機智感到自豪不已。

但左右的親信心腹,卻都是面面相窺,又尊敬不已。

老實說,綉衣衛諸校尉里,跟著尹齊的人是最苦的。

因為他一不貪污,二不攬權,三不護短。

他就像書上描繪的苦修士和道德君子一樣,行事為人,都是恪守著秩序和法律。

所以,大家就全部都只能拿死工資而得不到任何油水。

更可怕的是……

跟著尹齊,還要干最臟的活,做最麻煩的事情。

但……

大家依然忠心耿耿的追隨著他。

不就是因為,在這個看似平凡的男人身上,大家看到了公平、公正以及無私這樣的人格嗎?

這個世界上,貪官污吏和昏庸之輩,霸占了權力。

若沒有像尹齊這樣的人出現,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恐怕就要陷入永久的黑暗深淵了。(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