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節 你也配姓攣鞮?(1)(2 / 2)

蘭陀辛走過去,就見到了一個鋪滿了柔軟的干草的舒適小房子。

房子的四周,用著木板,隔絕了洞穴的牆壁。

燃燒著的篝火上,還有一個服匿(一種匈奴的器皿,大約跟水壺差不多的青銅器)在沸騰,一個披頭散,但卻將自己打理的非常干凈的中年男子,坐在火堆旁,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熊皮大衣。

在不遠處的牆壁上,還掛著半只羊羔。

看樣子,這位被囚禁的若鞮王,小日子還是過的不錯的。

這也正常,即便是當年,中行說被流放北海,但其實也是三餐衣食不愁,軍臣單於甚至給了中行說兩百頭羊和五匹馬。

這足以讓他在北海不會餓死。

更何況,此人還是攣鞮氏的王族,老上大單於的兒子。

蘭陀辛走過來,單膝跪地,說道:「奴才蘭陀辛見過若鞮王!」

「蘭陀辛?」那個男子抬眼看了看,問道:「是蘭氏的本代族長?」

「還不是!」蘭陀辛說道:「現任左大當戶是奴才的叔叔!」

「哦……」若鞮王點點頭,給自己的篝火加了點木柴,說道:「那你就是下任的蘭氏族長了!」

蘭陀辛沒有否認,只是笑了笑,道:「大王果然跟傳說中一般,極為淡然!」

「呵呵……」若鞮王擺擺手,道:「沒什么淡然不淡然的……」

他揚了揚眉毛,問道:「現在,當政的單於是第幾單於?」

蘭陀辛正要回答,他卻忽然擺手,道:「還是讓我來猜一猜……」

「父單於,大抵是駕崩了……」若鞮王掰著手指說道:「只是不知道,我被關押後,他還活了幾年,不過,以我所推斷,父單於應該是活不了多久的,畢竟,他的身體一直不好……」

「第二稽粥單於,已經駕崩十余年了……」蘭陀辛說道。

若鞮王眼睛一眨,道:「難怪了,難怪蘭氏的族長敢來見我了!」

「第三單於是軍臣還是右賢王?」他喃喃自語,然後笑道:「應該是軍臣罷……若是右賢王,你應該估計不敢來見我……」

「軍臣之後是誰?」

他想了想,隨即低下眼簾,無比傷感的道:「應該是我所不認識的人物……」

他活躍的年代,距今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時間,足夠磨死兩代單於了。

蘭陀辛看了,也有些傷感。

此人,曾經在匈奴歷史上呼風喚雨,風頭一時無兩,以至於引了左賢王和右賢王的一致仇視。

其中,當時左賢王軍臣是冷眼旁觀,坐看好戲。

而右賢王才是落井下石的那個人。

而此人的下馬,也導致了匈奴內部生了劇烈的變化。

他的擁泵和鐵桿支持者,時任左大都尉章尼率部企圖趁老上單於離開單於庭的機會動政變,結果失敗。

章尼帶兵逃離單於庭,逃到了漢朝。

因此導致了漢匈之間平城之後最大規模的戰爭。

兩國彼此在長城拉鋸將近一年半!

「大王,現在當政的依然是第三軍臣單於……」蘭陀辛忍不住將答案告訴他。

若鞮王聞言,自嘲的笑了笑:「是軍臣啊……我記得軍臣與右賢王一向不合,看樣子,右賢王是死了,不是死了,就是如我一般被關押起來了!」

「大王英明,奴才感佩不已!」蘭陀辛笑道。

若鞮王卻是站起身來,看著蘭陀辛,問道:「那蘭氏的下任族長來見我這個已經一無所有的廢人,又是有何企圖?我可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

「大王說笑了……」蘭陀辛跪下來,拜道:「奴才來見大王,是想請大王出山,拯救大匈奴!」

「拯救匈奴?」若鞮王咬了咬嘴唇,問道:「月氏人殺回來了?」

「沒有……」蘭陀辛拜道:「好叫大王知道,大單於已經西征數千里,滅國無數,再敗月氏,估計再來幾次,月氏就要徹底滅亡了……」

「那你說的是……」若鞮王將目光投向南方:「漢朝?」

漢朝……

他的身體里也流著一般漢朝的血脈……

他曾經一度非常向往漢朝的長安,想去長安看一看,自己母親出生和生活的那個偉大城市。

不過……

漢朝人有那么厲害嗎?

他有些疑惑起來了。

從蘭陀辛的描述中,不難看出如今的匈奴帝國,應該依然非常強勢,單於西征,滅國無數,月氏人再次抱頭鼠竄。

但獨獨在南方,一直防守有余進攻不足的漢朝卻迅崛起。

甚至已經威脅到了匈奴的生死存亡了。

這可能嗎?

蘭陀辛是在開玩笑吧?

「你給我說說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鞮王嚴肅的問道。

蘭陀辛於是就將這十幾二十年的世界變化,一一道出。

當說到老上大單於死後,軍臣單於借右賢王南侵失利的機會,動政變,血洗單於庭,殺死右賢王和大批貴族,流放中行說等南侵派時,他有些沉默不語。

而當他聽到漢朝新君即位,勵精圖治,不久就東取朝鮮,臣服濊人,自證天命時,他的神情開始嚴肅。

然後,就是馬邑之戰,折蘭鐵騎折戟沉沙,尹稚斜戰死,白羊、樓煩盡沒。

若鞮王終於坐不住了。

最後,蘭陀辛道:「如今,漢朝大軍兵臨高闕,河間地已經不保,且之率領的東侵部隊,也被漢朝堵死在白山黑水之間,大匈奴已經是危在旦夕,懇請大王出山,輔佐單於,拯救匈奴國運!」

若鞮王聽了,嘆了口氣,道:「就算我願意出去,第三單於恐怕也未必願意讓我出去!」

「況且,我離開世界太久了,久到不知道世界的變化,出去了又能怎樣?」

「大王當年在時,老上大單於也稱贊說:我死之後,若鞮王必可為匈奴之智者,您的智慧,奴才早已經聽說過了,只要大王願意出山,奴才就一定懇請單於批准!」

「況且,大王還可以教育左賢王,左賢王今年才八歲,聰明伶俐,正是我匈奴未來的希望!」

若鞮王聽了,呵呵一笑,道:「出去不出去,這倒是沒有什么不同,我最近一直在讀母閼氏留給我的漢朝書籍,因此頗有些心得,請您轉告單於吧!」

「請大王吩咐!」蘭陀辛連忙洗耳恭聽,他很清楚,此人曾經的名聲。

就是他的老師,中行說也屢次提起這位若鞮王,認為他是老上單於諸子中最聰明和最有戰略眼光的人。

中行說臨死之時,甚至後悔當初聯手陷害這位若鞮王。

由此可見此人的厲害。

若鞮王看著篝火說道:「若果真如您所言,漢朝有神皇在位,有神騎沖鋒,那就絕不可利敵!」

「請單於盡可能的放棄一切不必要的地方吧……」

「草原足夠廣闊,漢朝人能遠征千里,但必不能遠征萬里!」

「另外,請單於繼續西征,但是,不要再是為了劫掠和征服,而是要為了統治和奴役!」

「所過之處,盡立大小渠帥和部族王,能耕作,則以騎田之;能放牧,則以部族放牧!」他笑著道:「世界這么大,漢朝人總不能一直打過去,而且,一旦遠征的路途拖延數千里,那么,漢朝軍隊的補給線和後勤輜重,就必將成為薄弱點!而我匈奴,則可以一直得到當地部族和王國的補給和支援,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蘭陀辛聞言,大喜,拜道:「大王真乃是神人也,此策足可解我匈奴燃眉之急!」

他心里更加堅定了一定要請若鞮王出山的決心。

但他怎知,他忘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

他不是單於,甚至不是攣鞮氏的王族。

他只是蘭氏的世子而已。

此時此刻,在遙遠的西域。

剛剛回到從前的烏孫王國的土地的軍臣單於,迎面,就迎來了一堆哭訴和告狀的貴族。

「大單於,請給奴才們做主啊……」無數人哭哭啼啼,跪到了軍臣面前,其中,甚至有軍臣的侄子,軍臣的小舅子等等。

母閼氏的死,傷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特別是攣鞮氏內部那些仰賴著母閼氏的庇護的家伙們。

右谷蠡王亦石更是暴跳如雷。

而且渠且雕難,則是歡喜不已。

他一聽說蘭陀辛做出的事情,馬上就指使自己控制的薩滿祭司們添油加醋的在幕北編造各種段子和假象。

他甚至讓人偽造了龍城的老上單於和冒頓單於陵寢處有哀哭聲的事情。

這使得,幕北部族和攣鞮氏,都是驚懼不已。

更麻煩的是,蘭陀辛的幾位兄弟,也趁機跳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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