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節 赦與罰(2)(2 / 2)

自劉邦以來,老劉家就是一直如此。

誰讓朕不開心了,朕就讓他一輩子不開心。

雍齒、張釋之這樣的典型例子,就足以成為劉氏這個性子的明證。

當然,此事也讓其他大臣都放心了。

因為劉氏在睚眥必報的另一面,是出了名的護短和喜歡照顧自己人。

想當年,盧綰連謀反這樣的事情都做了,但卻還是寄希望能跟劉邦解釋清楚不是兄弟要搞你,實在是下面的人想搞兄弟,兄弟沒辦法啊……

直到後來聽到劉邦駕崩,這才帶著兵馬,投奔匈奴。

另外就是大名鼎鼎的張耳了。

張家干了多少混賬事情?

但因為張耳的緣故,在劉邦和呂後時期,小日子都是非常滋潤。

而先帝時期,晁錯更是劉氏在這個方面的活廣告了。

晁錯得罪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出格之事?

但他依然活蹦亂跳,不僅活蹦亂跳,官還越做越高,現在都是三公了。

至於郅都、張湯這樣的劊子手更是如魚得水,活的非常好。

換句話說,只要跪舔的姿勢正確,時間正確,那么,榮華富貴,自然是逃不了的。

所以,大家伙在錯愕了半秒鍾後,紛紛上書,稱贊、拍馬溜須,人人都說:陛下聖明,及時現了壯武侯等臣子的不軌行為,這是臣等愚鈍所不能及的啊,請陛下接受臣卑微的膜拜……

至於壯武侯宋昌這些倒霉蛋?

誰會去管他們的死活和哀鳴,或者是不是被冤枉了呢?

在今天的漢室,新的利益集團和新的官僚集團,都已經全面崛起,並且加快了搶班奪權的步伐。

蘭台尚書們幾乎成為了漢室的第二個朝堂,很多政策,都是先由蘭台商議、討論,然後交給了一個新興官員去實驗、試點,完了再在關中普及,最後推廣到天下。

要不是現在漢家朝堂之上,名臣如雨,猛將如雲,強者無數。

蘭台將朝堂架空,讓丞相和御史大夫以及九卿看戲,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至於軍隊?

那就更是另外一個場面了。

幾乎大部分的舊貴族,都已經失去了對現在的漢軍的控制。

新興的軍功利益集團,借助馬邑和高闕,兩場大戰,已經完成了新老接替。

曾經威震天下的長平侯、曲周候、弓高候,在事實上,都已經退居二線了。

現在,扛起漢室軍方大旗的是義縱、郅都、程不識。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事實上來說,劉徹已經完成了他變革的第一步。

在如今的局面,只要不玩脫,不出無可挽回的錯誤。

那么,哪怕劉徹掀起一場堪比王安石變法的大變革,也是輕輕松松。

但他知道,現在,還沒有到時機,應該在等等,等待舊式貴族和舊式官僚,基本退場,整個國家,都被新派官員和新貴族占據的時候,再推行他的那些較為激進的政策,方是王道。

畢竟,天朝改開的結果證明了。

任何改革,都不能指望一蹴而就。

五年平遼,十年趕英美,那不僅僅是個笑話,更是個悲劇。

反正,他年輕,等得起。

這個國家現在的情況和局勢,也遠沒有到必須改革,馬上改革,才能救亡圖存的時候。

所以,劉徹也就好整以暇的挽起袖子,靜靜等待歷史的車輪,從哪些已經不適應世界和時代變化的家伙身上碾過。

譬如說……魯儒派系。

在掙扎和堅持了數年後,魯儒一系,終於走向了徹底的衰落和消亡。

根據綉衣衛報告,截止至元德六年冬十一月,所能查證的魯儒派系成員,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人了。

其他魯儒派系的人,幾乎都易幟了。

甚至還有人投入了法家和黃老派,乃至於墨家的懷抱。

而東遷朝鮮的孔子世家,也在屢屢受挫,終於認清現實。

他們派人回到曲阜,變賣了所有土地和屋舍,這意味著,孔氏終於被劉徹的大棒說服,放棄了繼續寄生和根植在人民和土地上的打算。

孔家在朝鮮的生活,也不是很好。

雖然靠著孔子的名頭,吸引了一些追隨者和擁泵。

但在朝鮮和安東,最受追捧和最被人接受的學派是雜家。

要知道,現在的朝鮮君劉明的太傅是韓安國和張羽。

張羽雖然立場偏向儒家,但他是軍人。

而韓安國的話……呵呵呵呵……他可是正牌的不能再正牌的雜家子弟啊。

他的老師是鄒縣人田公,而田公是正統的《呂氏春秋》傳人……

所以,孔家在朝鮮,日子已經早沒有了齊魯時的風光。

就如同南北朝時期,衰落的王謝世家一樣,漸漸陷入平凡,泯然眾人。

「這樣也好……」劉徹在得知了此事後,先是感慨一聲,然後道:「中國,就不該有千年不衰的家族,也不該存在世代不衰的世家……萬世師表也好,聖人也罷,這都是先人的榮譽,子孫後代,不應該也不可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甚至於魚肉鄉里!」

連周公家族都衰亡了,消弭在時間。

召公血脈,幾乎尋找不到了。

夏後氏、殷商、宗周姬氏,也都流落進了尋常百姓家。

軒轅氏、伏羲氏、少昊氏,迷失在了歷史長河中,與千千萬萬的諸夏百姓融合。

你孔家孔氏,何德何能,可以千百年不衰,不論王朝更替,繁盛萬年?

孔子自己也說了,聖人之澤,五世而斬。

現在,何止五世了?

孔家是時候,也必須跟祖先的榮譽說再見了。

他們今後依然可以自稱孔子後代,儒家先賢血脈。

但是,假如沒有做出貢獻,就想要享有特權和財富,那是做夢!!!!!!

至於魯儒?

不足千人的成員,注定了他們假如不能做出改變,爭取人心,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同時契合時代的脈搏,不然,楊朱學派和名家的下場,就是魯儒的未來。

「繼續監視魯儒吧……」劉徹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魯儒的未來是中興還是消亡?

劉徹並不關心。

劉徹現在只想通過對魯儒的觀察,來弄清楚一個學派究竟是怎么消亡的?

又或者,一個即將消亡的學派,是如何通過自身的不息努力,漸漸收拾殘局,扭轉乾坤,拯救世界?

無論是那個結果,都可以給子孫後代,留下一筆遺產。

而陰陽更始,一個消亡,必然有一個崛起。

魯儒式微後,曾經被魯儒派系打壓得幾乎沒有聲空間和活動空間的思孟學派以及脫胎於思孟學派的重民學派,在曲阜和雒陽,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天一個模樣。

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過去魯儒一系的支持者,投入了思孟學派和重民學派的懷抱。

甚至,就連大名鼎鼎的儒家精神領袖魯申公,前些時候也站出來稱贊了思孟學派。

在這樣的形勢下,思孟學派,順利的取代了魯儒派系在朝堂上的位置最主要的就是那幾個魯儒一系空出來的太學教授之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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