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節 句犁湖單於(2 / 2)

他的腳下,現在已經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個酒壺。

看著軍臣的模樣,呼衍當屠也只能搖搖頭,走出大帳。

幾個貴族立刻就圍攏了過來,問道:「大當戶,大單於怎么說?」

「唉!」呼衍當屠嘆了口氣,道:「斗志全無,已經不能再當我匈奴的撐犁孤塗了!」

呼衍當屠扭過頭來,看向其中一人,問道:「夏王那邊怎么說?」

「夏王已經同意了,若我等願推舉他為單於,願不計前嫌,依舊委以重任!」那人答道:「夏王還說,他是知道大當戶的本事和抱負的,若大當戶願意,夏王願拜大當戶為左大將,依舊統領王庭萬騎!」

呼衍當屠聞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隨著胥紕、黑鴉和逼落這三個萬騎覆滅,兼之左賢王於單被且渠且雕難挾持,軍臣的單於之位,已經搖搖欲墜了,除了那些跟著他西征得了好處的部族和如自己這般的死忠外,其他人都已經叛離他了。

各部族的領們,早就想要換一個單於了。

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人作。

一則是害怕被漢朝人趁虛而入,二則是還沒有協調好利益關系。

畢竟,殺一個單於容易,但再立一個單於就太難了。

孿鞮氏自從尹稚斜戰死在馬邑,他的嫡子烏維暴卒了之後,就只剩下軍臣這一系正統的宗種,唯一的合法的老上單於血脈了。

但……

現在,軍臣唯一活著的兒子,帝國的希望,左賢王於單卻被且渠且雕難所扶持。

軍臣單於本身,自身難保,甚至已經沒有未來。

換句話說,自從冒頓單於確立了宗種制度以來,匈奴帝國,第一次出現了宗種雙保險全部落空的尷尬局面里。

也就說是,孿鞮氏內部,人人都可以為王了只要拳頭大!

所以,各部族的人都很混亂。

有人覺得,左谷蠡王很不錯,也有人覺得幕北的若鞮王不錯他雖然是冒頓單於的庶子,但德高望重,但,實際上對呼衍當屠這些軍臣的嫡系和死忠,曾經幫助他清洗了右賢王勢力的王庭護衛和貴族來說,其實他們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夏王!

也唯有這個根基不牢,但在各部都有所名聲的被關押了二十年的孿鞮氏貴族可以扶持。

其他人上台的話,第一個要做的事情,肯定就是將他們殺光光!

就像他們曾經將右賢王一系殺光光一樣!

他呼衍當屠,更可能被吊到天神的祭台上,活活剝皮而死!

「夏王果真是這樣說的?」呼衍當屠問道。

「是的……大當戶!」那人顫抖著點頭。

「那就立刻去請夏王來單於庭……」呼衍當屠幾乎是顫抖著說道:「告訴夏王:單於生病了,恐不能久矣,想要傳位給他!請夏王來單於庭主持局面!」

「遵命!」那人領命而去。

呼衍當屠卻是回過頭,再看向其他人,說道:「單於對我等也算不薄,讓他體面的上路吧……」

「遵命!」這些人相互看了看最終各自點頭。

他們很清楚,他們掌握的力量,也就這單於庭的萬把騎兵,出了王庭,其他部族未必會買他們的帳。

想讓這些部族信服,就得拿出一個合理的計劃出來。

尤其是在目前,在漢朝人眼皮子底下,更是得小心謹慎。

「難靡,你是負責單於王帳的人,你現在就去召集所有武士,告訴他們單於生病了,需要療養,讓他們加強戒備,不可讓任何人接近王帳!」

「遵命!」

「當難!你是負責警戒的都尉,去召集各氏族的頭人到王帳一側等候,就說大單於有大事要宣布……」

「……」

一條條命令被呼衍當屠不斷下達,十幾位貴族各自領命而去。

而隨著這些命令的下達,實際上這個單於的王庭,匈奴單於絕對安全的地方,已經落入了他的控制。

但呼衍當屠卻還是有些擔心。

匈奴歷史上,在單於庭內動政變,想要推翻單於的人有很多,但成功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哪怕是冒頓單於在弒父之前,也要經過准備,還要等待頭曼單於外出打獵的機會,才敢動。

因為,單於在單於庭內的人望太高了!

整個單於庭的士兵和武士都是單於的奴隸。

他們是直接效忠單於的人。

如今單於雖然輸掉了所有,但,天知道這單於庭內依然忠心他的人還剩下多少?

這個時候,是決不能出亂子的。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全攻盡棄!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半個時辰後,早就已經在單於庭外等待消息的夏王帶著數十名武士,漫步走入單於庭內。

很顯然,這位夏王一直在單於庭附近等待。

而不是如呼衍當屠所說的那樣,他在數百里外的虒奚跟漢朝人扯皮。

「大王!」呼衍當屠帶人迎上前去,拜道:「大匈奴從此以後就靠您了!」

……………………………………

軍臣在帳內對外面生的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

在他眼中,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在跟他做對。

不僅僅漢朝人,就連他的酒,似乎也在與他做對。

若非如此,怎么喝不醉呢?

「該死的酒!為何不讓本單於罪?」軍臣罵道:「連你們也敢違背我偉大的匈奴單於,撐犁孤塗的命令嗎?快給我罪!」

「單於想要喝醉?」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身邊說道:「不如試試奴才的酒……」

軍臣還沒有分清楚是誰的聲音,一個酒壺就已經被遞到他的面前。

他想也不想,拿起來直接就喝了起來。

咕嚕咕嚕……

辛辣的烈酒入喉,刺激著軍臣的神經,讓他清醒了過來。

他抬眼看著大帳之內。

數十名武士拿著刀,站在兩側,一個穿著蓑衣的男子,站在殿中。

這人穿著代表著匈奴宗種的黃金頭飾,腰間別著一個鳴鏑。

軍臣記得很清楚,那是他的鳴鏑,他權力的象征,是他的父親傳給他的,而他未來要傳給自己的繼承人的。

怎么跑到那人那里去了?

他再微微一瞪眼,一個熟悉的臉龐,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他的忠犬,左大當戶呼衍當屠。

只聽得這個過去忠心耿耿的奴才說道:「大單於,奴才覺得,您如今病重,當立夏王為宗種,為左屠奢,主持大局,請您賜名!」

軍臣雖然有些糊塗,但還是本能的想要跳起來破口大罵,但,他胃里卻是傳來陣陣絞痛,讓他不出聲音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呼衍當屠的表演。

「大單於,奴才考慮過了……夏王,是您的弟弟,老上單於稱贊過的智者,是可以用智慧來領導我大匈奴前進的偉大神子,還是名為句犁湖比較好……您覺得呢?」

軍臣冷眼看著他,他的腦子里現在無比清醒。

「叛逆!」軍臣在心里罵道,但他的胸膛卻忽然疼了起來,讓他抽搐。

「唉,大單於病了……請左屠奢在大單於面前受命!」呼衍當屠催促著說道。

夏王……哦不,句犁湖立刻就按照匈奴的傳統,單膝下跪,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刀,遞給呼衍當屠,後者將此刀放到軍臣手里,然後兩個薩滿祭司適時的出現,拿著兩個骷髏頭,放到地上,念起了咒語,這是在呼喚天神降臨,來做見證。

然後,呼衍當屠抓住軍臣的手,握著他的手,在句犁湖的臉上重重的劃下一個傷口,讓鮮血流出來,滴落到軍臣的手臂上。

然後,呼衍當屠高呼道:「偉大的天神,准許大單於冊立夏王句犁湖為左屠奢,為宗種,為所有引弓之民的王!」

軍臣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生,他甚至連哼一聲的能力也沒有。

這一天,軍臣單於,成為了過去式。

句犁湖單於,成為了現在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