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幾人知道,著名的《岳陽樓記》所稱贊的那位滕子京,其實是一個大貪官兼大混蛋?
而董仲舒這篇文章一出,在輿論的炒作下,很快就形成了風潮。
在士大夫和貴族階層,制造了巨大的影響力。
無數人都誦讀著董仲舒的這篇文章。
起初,這些人只是在家里自己讀著玩,當他們現,國家和朝廷無動於衷後,這些家伙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宣講起來。
然後,一些拿了錢或者有利益牽連的家伙,在現似乎天子和朝廷的鷹犬竟然連這個也不阻止後,膽子愈的大了起來。
再加上商人的錢和某些大臣貴族的權在背後慫恿。
於是,有人開始集會了。
當然,他們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集會——那會被長安百姓打死的。
他們也很清楚,實際上,他們制造的聲勢,只在上層。
甚至連中層都不支持他們。
畢竟,長安城年久失修,許多閭里,哪怕是中產階級居住的閭里,也早已破敗不堪,污水橫流。
尤其是渭河汛期來臨時,常常會制造內澇。
尚冠里和戚里以及周邊的貴族區,當然不會受到影響——即使有,也會有軍隊、仆人予以清掃和疏導。
哪怕河對岸都可以看海了,但尚冠里和戚里,絕對會干干凈凈。
所以,在這一次風波,整個中下層和上層的民意是完全割裂的。
尤其是那些在商人手里有著利益的貴族,完全是不管泥腿子去死的。
這很好理解。
就像歷史上,武帝的舅舅田蚡,嘴里面憂國憂民,但遇到洪水,卻毅然決堤泄洪,導致黃河淹沒了整個河南地區,而且田蚡還極力阻止其他人去堵決口——因為這樣的話,很可能下次洪水來的時候,就會淹掉他自己的封國。
所以,後來武帝曾經說:使武安(田蚡)在,族矣!
於是,在現在,知道自己說的話可能會引起公憤,但卻又想制造聲勢,形成壓力的士子們,紛紛選擇了在各地的鄉校集會。
他們的選擇,當然是很正確的。
因為鄉校之中,是中國言論最自由的地方。
在這里,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討論今天殺進未央宮,干掉姓劉的,再怎么議論國家政策,那也是他們的權力。
而且這個權力,還是受先賢保證的。
子產不毀鄉校,被諸子百家一致認為這是君子所為,也是必須受到推崇和尊重的行為。
所以,一時之間,整個長安各處的鄉校,幾乎都被儒家的士子們占領了。
這些家伙,高舉著董仲舒的旗幟,大聲念誦著董仲舒所寫的那篇《大義之所本》一個個群情激昂。
「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在靠近戚里的一個鄉校里,董仲舒的大弟子呂步舒大聲疾呼,痛心疾,聲淚俱下的道:「方今食祿之人,身寵而居高位,乘富貴之資,多其牛舉,廣其田宅,而民則日削月瘦,寢以大窮……」
一群拿了錢的地痞無賴和游俠們紛紛鼓噪大喊:「不可與民爭利,不可與民爭利啊!」
鄉校內外,彩旗飄飄,甚至有人痛哭流涕,哭訴著:「我等本小本生意,奈何食祿者洶洶,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而在另外一個鄉校里,也有儒生粉墨登台,大聲疾呼:「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故夫煌煌求財意而所匱乏者庶民之意也,而煌煌求仁義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
「食祿之君違於義而竟於利,其義何在?」
同樣,數十位地痞無賴和游俠們大聲鼓噪:「與民爭利,此聖人之所非也,吾等萬萬不能答應!」
………………
一時之間,幾乎整個長安的聲音,都似乎只有他們的聲音。
廣大下層人民和中產階級,被他們摁住了嘴巴,扼住了喉嚨,竟然無處聲。
唯有在遠離長安的墨社之中,才有墨者大聲批判儒家的這些行為。
但,墨社離長安太遠。
而且,墨家所能得到的力量太少。
若無君權加持,墨家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於是,一時間,長安輿論洶洶。
孔子、孟子的招牌,都被人們高舉。
鄉校內外,聲勢浩大的『反與民爭利』運動來勢洶洶,以至於連少府和內史衙門都嚇的不敢輕舉妄動。
面對少府和內史甚至是京輔都尉、執金吾以及五官中郎將請求『肅清輿論』的鎮壓聲音。
劉徹冷笑了一聲,道:「無妨,卿等無須再議……子產不毀鄉校,太宗除誹謗之罪,朕豈可堵塞言路……」
事實上,劉徹很清楚,這些官僚的要求,有些是自己的本能反應,而有些則是別有用心的推波助瀾。
想想看,假如劉徹用軍隊,用刀劍,堵住了這些儒生這些商人的嘴巴。
但,結果肯定只會適得其反。
甚至說不定,還會被儒家騙了廷杖!
劉徹可沒有這么傻!
「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面對再三請求給與指使的官員,劉徹只留下了這么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