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卷入這個浪潮的,不僅僅有商人,還有廣大的士大夫、列侯甚至是皇室。
這就是一個馬蜂窩,除了天子,幾乎沒有人敢碰。
…………………………
劉徹看著一頭霧水一般的館陶,在心頭微微笑了笑,他這些話本就不是說給館陶聽的。
他輕聲繼續道:「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朕若放縱,則私利之風起也,貪利之心濫也!若以法繩之,則下必有怨……」
這樣說著,劉徹也是感慨不已。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就是治理國家了。
因為,你將不得不時時刻刻面臨著兩難抉擇。
就像現在的漢室天下,劉徹想要展和孵化中國的資產階級,建立建設工業化社會。
就肯定會帶來商賈的崛起和資本的繁榮。
眾所周知的事情是——做生意永遠比地里刨食賺錢!
而在這個西元前,更是如此。
經商的利潤之大,大到足以讓聖人都把持不住自己內心的平靜。
海量的財富,沖刷著固有社會的認知,更洗滌著新一代人的三觀。
於是……
無數人開始丟掉了節操,開始利用手里的權去為自己擭取利益。
在這個過程里,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做法。
譬如桃候劉舍,他就讓他的幾個兒子悄咪咪的弄了幾個馬甲,然後私底下專門開了幾個作坊生產那些專供少府的各種消耗品。
一年下來,輕輕松松賺個幾百萬,還不用背負任何道德壓力和困境。
對此,劉徹心知肚明,但沒有去管它。
而有些蠢貨,則因為腦子太蠢,所以做的事情,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譬如去年,雒陽尉張珏就蠢到讓他的小舅子去挨個通知整個雒陽的商賈——你們必須用我得船舶和車馬來轉運物資。
結果,被人一紙告到廷尉,全家一起去了監獄旅游……
是以,面對這樣的情況,劉徹是不管也不行,管的多了,也可能出問題。
畢竟,未來,類似的事情肯定會越來越多。
只要劉徹還想繼續這個孵化資產階級的游戲,官商合流和官商勢力的擴張就不可避免。
而他若打著『反腐』的旗號去整治,則肯定會引起官僚貴族集團的反撲。
劉徹不怕他們的反撲,但害怕這些家伙陽奉陰違,故意搗亂和添堵。
而且……其實……劉徹也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原因很簡單,這是資本在中國展所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過程。
別說是現在了,再過兩千年,中國的資本展之路,也是如此。
他之所以如此說,只是為了讓周亞夫知道:他這個皇帝清楚局勢,明白目前的問題,也知道解決的方案。
當然,同時,這也是為了忽悠館陶。
畢竟,想要融資,不會忽悠怎么行?不會畫餅怎么行?
所以,劉徹痛心疾的道:「朕憂心於此,日思夜寐,尋求解決之道……」
「這些日子以來,倒也想到了幾個辦法……」
劉徹伸出一根手指頭道:「其一:朕計劃建立回避制度:既今後所有官員家屬都不得在該官員治下經商,或者有產業,如確有產業或者從事經商,則必須對少府、御史申報!」
官員申報財產,在漢室是常例。
在過去,在漢室為官,需要達到訾算標准。
劉徹登基後才廢除了這個制度,但選官時,官員依然需要如實上報自己的財產。
這是有御史大夫衙門監督的,若官員隱瞞財產,輕則丟官,重則去廷尉衙門喝茶。
這既是監督,其實也是在解開官員家屬的束縛。
衙內什么的,可能會提前出世。
但劉徹知道,即使他不這么做,衙內們也一定會出現!
就好比現在儒家嘴上嚷嚷著『不與民爭利』,但在實際上,在歷史上,與民爭利最多的就是儒家的人了。
畢竟,道德高潔的人,在整個社會,都是少數。
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是聖人。
自古,財帛動人心。
與其樹個高大上的牌坊,倒不如立一個粗俗的制度。
牌坊會倒塌,腐朽,但制度不會。
尤其是那些一板一眼的制度。
譬如,當初,劉邦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幾十年來,誰犯誰死!從不姑息!
於是,連列侯們都要夾著尾巴做人。
這可比一萬句口號還有用!
當然了,目前這個制度還要完善、補充,並且經過修飾。
至少,在用詞上不能這么**裸的告訴官員和天下人——官員的親戚可以經商這樣的大實話。
這樣的話,儒法會受不了的!
「其二,朕打算給天下官員加薪,以厚祿養其廉……」劉徹伸出第二個手指道。
館陶卻是不明所以,她依然沒有弄懂,這些與少府剝離鹽鐵衙門和鑄錢衙門有什么關系?
但在屏風後的周亞夫卻已經微微點頭了。
天子提出的這兩個舉措,第一個有待商榷,他持保留意見,但也不反對——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官場和未來的官場會是一個什么樣子,有約束和監督,總比什么都沒有強。
至於第二個,厚祿養廉則很符合周亞夫的胃口了。
畢竟,現在的漢室官員的薪水,還是太少了。
就以他這個丞相來說吧,雖然食邑一萬多戶,還是萬石歲俸。
但每年的俸祿和租稅加起來也就那么幾百萬。
這么點錢,在這個長安城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下層的兩百石、四百石官員,則是倘若不貪污的話,根本連自己的家人都養不活!
「至於這第三嘛……」劉徹看著館陶笑眯眯的道:「則是朕要表明朕願與天下士大夫貴族共治天下的態度的政策——朕將把鹽鐵衙門、鑄錢衙門,自少府剝離,其一曰:鹽鐵司,專營天下鹽鐵之事,其二曰:錢行,專責行、鑄造以及售賣銅錢、黃金及其他貴重金屬……」
將這張大餅拋出來後,劉徹就笑著問道:「不知道姑姑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