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部族,都被那個事實嚇死了。
一千多騎兵,以有備對無備,占據著絕對的人數優勢,還是忽然襲擊之下。
結果,還是被一支漢朝商隊的護衛打成了渣渣。
據說,當場就被這些漢朝人殺死了兩百多,還有一百多人被活捉,剩下的只能狼狽逃竄。
引弓之民們終於徹底死心,沒有人再敢與漢朝人呲牙。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哲本在心里面想著:「再這樣下去,我的部族,就要滅亡了……」
漢朝人和漢朝商人的到來,使得這龍城附近的部族,人人都是自身難保。
漢朝的商人,帶來了數不清的物資。
粟米和麥粉,堆積如山,布帛和陶器,塞滿了一個又一個倉庫。
他們毫不費力的就取代了過去各部貴族和頭人的地位,輕而易舉的拉走了所有牧民和牧奴。
一開始,還有人想反抗,想抗爭。
但結果,除了腦袋被人割下來,插到路邊的木樁上,讓烏鴉啄食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結果。
所有部族,都面臨著一個共同的難題——打,根本不是樓煩軍和忠勇軍的對手。
這些過去的同族,現在都跟中了毒一樣。
他們都深信,匈奴和所有引弓之民都有罪,需要救贖,需要拯救。
他們對漢朝人和漢朝皇帝,比獵狗還忠誠。
無論是收買還是籠絡,都沒有任何結果。
合作?人家根本懶得與這些他們眼里『罪孽深重』還不知道『努力改造和贖罪』的愚昧無知的夷狄說話。
除非有人願意去聽他們宣講的東西。
不然,人家鼻子都是朝天的,一臉的嫌棄……
仿佛他們天生就比別人高貴……
「什么玩意!」想到這里,哲本就氣不打一處來。
若論出生和血統,他哲本也不差啊!
他祖上曾經跟隨過冒頓大單於,他的母親來自高貴的呼衍氏族。
但在龍城的忠勇軍和樓煩軍的高層甚至士兵眼里,他就跟兩條腿走路的牲畜沒有區別。
偶有人與他說話,話里話外,都透著深深的鄙夷和冷漠。
仿佛與他說話,會玷污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哲本也曾經嘗試過去主動聽那些人宣講的東西,以期找到合作的方向。
但,只聽了一回,他就再也不去了。
這些人講的什么東西嘛?
匈奴人和引弓之民,生來有罪?需要努力改造和救贖自身,以清洗自己的罪孽。
這些話,一開始,哲本也是覺得有道理的。
因為事實證明了,確實如此。
引弓之民與南方的冠帶之民,相比,本就是劣勢重重,過去還可以吹吹控弦四十萬。
現在,這控弦四十萬,基本都倒在了漢朝騎兵的馬蹄下。
連孿鞮氏的貴人們,也不得不承認,漢朝人比匈奴人優秀!
但聽到後面,哲本就感覺不對勁了。
改造和救贖的方式,是通過學習漢朝文化和知識,為漢朝皇帝賣命。
這倒沒有什么。
草原上自古有奶便是娘。
只要有好處,甚至只要能維系往日的特權和地位,認個漢朝爸爸有何不可?
然而,問題是,這些人要求草原各部也要實現跟漢朝一樣的社會制度和法律。
這也不行,那也不許。
更嚴重的是,還要將牧民和牧奴編戶齊民,建立郡縣。
這就是要挖他哲本和他的部族的根了。
他哲本再傻,也是不肯做這樣的事情的。
打也打不過,合作也沒辦法合作,甚至連拍馬屁找不到地方。
留給哲本的路似乎只有一條了——逃!
可是……
往哪里逃呢?
向北方?
得了吧!
去了幕北,孿鞮氏和四大氏族,恐怕會將他和他的部族,當成炮灰和奴隸使用。
而且,這個季節再去橫渡大漠,天知道會死多少人?
再者說,幕北苦寒,還水草都很少,去哪里挨餓嗎?
向西?
也不可能!
河西的且渠且雕難,現在自身都難保,草原上不斷有著傳聞,漢朝人在磨刀霍霍,打算對河西下手。
現在跑過去,將來漢朝軍隊還是會殺過來。
向東?
更是找死了!
東邊各部,現在混戰不休,都快打出狗腦子了。
怎么辦?
類似這樣的疑問,浮現在所有龍城附近的部族領心頭。
未來,對他們而言,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
但在龍城內的漢軍高層眼里,他們的未來,已經確定了!
「天子已經詔命昌武侯執金吾郅公為護匈奴將軍,全權處置幕南事宜!」樓煩軍都尉灌何站在營帳之中,對著他的將官們說道:「本將剛剛接到郅公來的文書……」他從懷里取出一份抄錄好的公文,傳遞給諸將:「大家仔細看看……」
「護匈奴將軍都敬拜樓煩將軍灌公足下:都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幕南已為漢土,安能不行漢制漢法?將軍忠義之後,國家棟梁,請將軍為天下先,聞書即刻行『改邑歸戶』之制!順德諸部,皆當就地解散,牧民百姓,皆以編戶齊民,設立郡縣,任命官吏……」一個校尉接過文書就開始朗讀,他越讀越大聲,越讀越興奮。
當他讀完這公文,整個大帳之中的所有將官,全部站了起來,人人恭身向著灌何鞠躬拜道:「請君候行『改邑歸戶』之制!」
這改邑歸戶,雖然是新名詞,但不需要去思考太多,就能知道這個政策的核心就是廢黜愚昧落後的邑落制度,改用中國的郡縣制,編戶齊民,設立基層政權。
這必然會引戰爭!
而戰爭,意味著軍功!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大斧已經飢渴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