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年中最後的一個月。
與往年一般,長安城的氣氛,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每天,都有從郡國來到長安的上計吏,帶著滿滿一車的賬薄、檔案進入未央宮。
少府、大農、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門以及蘭台的尚書郎們,每日都在不斷的統計數據,進行分析。
算盤的撥打聲不絕於耳。
但,作為皇帝,劉徹暫時還不需要參與到其中,他只需要知道最後的實際數據就可以了。
「安東都護府開始行一批名曰『當千錢』的鯨皮債券……」坐在御座上,劉徹對著晁錯囑托:「御史大夫衙門要盡全力盯住這批債券,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告給朕!」
安東都護府,在上個月正式上書請求劉徹批准他們行一批大面額的代替五銖錢的鯨皮貨幣。
被劉徹給否了。
劉徹轉而下令,讓安東都護府行這種名為『當千錢』的債券。
這種『當千錢』的債券,以鯨皮為原料,顧名思義,一張小小的鯨皮就等於一千錢的債務。
債券這種東西,在地球上,不是什么新鮮玩意。
事實上,古典希臘的伯羅奔尼撒戰爭戰爭時期,雅典和斯巴達為了贏得戰爭,就已經開始行了第一批的原始債券。
只不過,最終,所有債券人都違約了……
這使得所有購買債券的人,主要是各大神廟,被坑的淚流滿面。
自那以後,歐6世界的債券就消失了許久。
不過,歐6人就是會玩,天生擅長金融,不久後,在馬其頓帝國時期,一種名為包稅制的東東出現了。
其具體操作方法就是國家將一個地區,譬如說希臘的某個城邦的稅收額度賣給一個私人,然後這個城邦的所有稅收就全部歸此人去收,能收多少是他的本事……
這些事情,是劉徹從那個羅馬使者趙秦的嘴里聽到的異域故事。
雖然事實是否如此,劉徹不知道。
但起碼,這個趙秦應該是沒有撒謊的。
而如今,劉徹讓安東都護府玩的這個所謂的『債券』,雖然在形勢上采用了古希臘現的債券形勢,既由當局向社會行。
但程序和定義上,卻是截然不同的。
因為東西方之間的文明,有著巨大差異。
歐6國家,哪怕是現在如日中天的羅馬,其實也不是一個什么大一統的中央集權國家。
甚至,哪怕連所謂的羅馬帝國,也是如此。
歐6社會,從來都是一個一盤散沙,在不斷扯皮和內訌的社會。
領主貴族的權力,素來龐大無比。
哪怕是凱撒,不也是被自己的元老院貴族們亂刀砍死了?
所以,歐6文明自古就提倡什么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什么**權、什么人權。
但在中國,你連靈魂都是皇帝的!
你還敢說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你想當亂臣賊子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才是真理。
大一統的中央帝國,自古就是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插手。
至於能不能管好?會不會出現問題?
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人民和地主貴族士大夫們,也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什么都要管一把,什么都要干涉一把的政府。
國家要是管的少了,出了問題了,人民也只會埋怨統治者:你為什么不管?
展到今天,連日蝕和月食,也要皇帝勞資負責了。
月食、日蝕一出,皇帝就要乖乖的沐浴齋戒,去祖宗面前面壁思過,懺悔自己的過錯,向老天爺和天下道歉——這都是朕的鍋,固朕之德薄也!
所以呢,在古典中國,國家不行債券還好,一行債券,要是違約了……
樂子就大了。
百姓,尤其是購買了債券的人,才懶得管你有什么客觀原因或者不可抗力因素呢。
必定是你皇帝勞資黑了我的錢!
想賴賬?
可以!
皇帝勞資你最大嘛!
但是……
再-也-沒-有-下-次了!
只要有人上過一回當,整個國家的整個信譽就會盪然無存。
不會再有人相信了。
所有的一切,都將化作泡影。
自古以來,大一統的中央帝國的信譽,在一開始都是很良好的。
無論他們干出多么誇張的事情,總有百姓願意買單。
譬如,武帝曾經現過一種叫白鹿幣的東東。
這個白鹿幣呢,顧名思義,就是一張一尺長的鹿皮。
但它的價值,就高的嚇死人!
最便宜的也是抵一金!
最貴的價值三千金!
但在一開始,這個白鹿幣的幣值非常堅挺!
以至於,許多人都開始偽造白鹿幣。
甚至有列侯偽造白鹿幣來牟利。
可惜啊……
因為沒有任何的等價物支撐,白鹿幣最終雪崩。
自白鹿幣悲劇了以後,漢室政府的信譽歸零,從那以後,除了五銖錢和黃金,人民再也不接受任何其他貨幣了。
而明朝的寶鈔的教訓,更是讓劉徹提高警惕。
事實上,大明的寶鈔在行之初的數十年內,還是有一定的信譽,幣值很堅挺。
洪武年間,一貫寶鈔和一貫銅錢之間的區別並不明顯。
人民也習慣了使用寶鈔。
但可惜……
因為同樣的原因——寶鈔沒有等價物支撐,也沒有准備金,加上偽造之風盛行,大明寶鈔不斷貶值,最終變成了一堆廢紙!
自寶鈔廢止後,大明王朝就陷入了不斷加深的財政危機之中,最終活活窮死了!
崇禎皇帝上吊前,據說連身上的龍袍也是打滿了補丁……
當然了,除了無數的失敗案例,成功案例,在中國歷史上也是有的。
譬如,唐代的飛錢就取得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