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倘若賈人都是這樣急公好義,為國為民,他們何至於在過去被諸子百家噴成狗?
何至於被韓非子點名為五蠹之,對國家和社會的禍害甚至還在儒生、游俠和貪官之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郅都在心里想道,於是拱手拜道:「諸位明公深明大義,本將謹代天下謝之……不過,諸位如此厚獻,可有什么要求?」
沒有要求,才是見鬼了!
當年,長城邊塞上的士卒,餓的腸子都青了,也沒有一個商人去救濟一下。
結果,晁錯一推出輸粟捐爵政策,立刻各地的邊塞的糧倉都堆滿了糧食。
從此,長城駐軍餓肚子的歷史成為過去。
商賈們,自然也不會與郅都繞圈子。
張文俯拜道:「要是願望……惟願將軍能許我等粗鄙小人,也能為君父分憂……我等商賈的護衛,也可以隨將軍上陣……哪怕只是做些輸送糧草,傳遞情報的事情,吾等也是心滿意足……」
其他人紛紛點頭,跟小雞啄米一般。
郅都一聽,就明白這些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們是在拿錢糧換功勛!
特別是那程鄭氏、卓氏、師氏,對於武勛,恐怕已經渴求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了。
畢竟,程鄭氏和卓氏,現在應有盡有,但獨獨沒有列侯之爵,甚至連個關內侯都不是。
天子牢牢控制了封爵的權力。
但商人們渴望高爵的心情,卻是不可抑制的。
只是……
有個問題,郅都想不明白。
這卓氏、程鄭氏乃至於師氏,如此積極的想要撈點武勛,可以理解。
但其他人起什么哄?
他們可是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撈一個關內侯的商賈!
武勛對他們來說,充其量不過是些點綴物而已!
但郅都那里知道,這些商賈之所以這么積極,完全是因為恐懼和害怕。
他們想要的不是武勛,而是一張護身符,一張救命的文書。
實在是去年長安城改造後掀起的血雨腥風嚇壞了整個漢室的大賈豪強。
那么多顯赫一世的豪強,轟然倒塌,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巨賈,被拉到了菜市場,一刀兩斷。
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轉瞬化為烏有。
沒有人想自己也嘗一下這種味道。
怎么辦?
當然只能是拼命的告訴未央宮的主人:我是良民,我是忠臣,大大滴忠臣!
但,未央宮的主人,怎么會知道自己是一個良民,怎么知道自己是一個大大的忠臣呢?
沒有證據,鬼才信你!
於是,這武勛和曾經幫助漢軍的公文,就非常重要。
有了這個東西,那一旦出了事情,未央宮的主人一看:呦,忠臣啊,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吧。
最差也可以憑借這個印象,撿回一條命嘛!
所以,商賈們的熱情也就完全可以想象了。
畢竟,這可是在買他們自己的命。
自己的命,總是很寶貴的。
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他們也會買的。
更何況這武勛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只要武勛積累到一定程度,哪怕是商賈的兒子,也有機會去武苑進修了。
所以,為了武勛,商賈的瘋狂,完全可以想象。
但郅都並不知道這些啊,是以,他有些猶豫,畢竟,這種准許商賈的私人護衛上陣的事情,從無先例。
再說了,這些家伙要分的可是軍隊的功勞。
哪怕是一絲,恐怕軍方都不會答應。
那些榆木腦殼一般的軍法官,更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看到郅都為難的模樣,張文立刻就善解人意的拜道:「將軍勿憂也,我等賈人如今在這順德城之中,有馬車數百乘,皆少府所出之重載馬車,一車可運糧數十石……小人們,就用這些馬車為大軍輸送軍資……」
嗯,輸送軍資的過程里,要是有些夷狄啊非要跳出來與大家伙為難,阻擾軍糧運輸,那自然殺了也是正常,自然這些夷狄的級,也得算成軍功。
雖然,漢室軍法制度,具體的斬功勞是直接分配給斬者個人的。
但作為將主或者說組織者,卻是可以分得一些諸如統帥、運籌帷幄啊之類的功勛,雖然少,但勝在可以積少成多。
郅都一聽,就知道,自己沒有借口和理由來反對這些商賈的『正當要求』了,只能點頭道:「既是如此,本將答應了……」
雖然知道,這些渣渣肯定會玩花樣。
但,作為將軍,他需要的只是勝利,而不是正義。
為了勝利,一個將軍是可以不擇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