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節 劉榮之死(1)(2 / 2)

然後,他就不管不顧的打開了那帛書,大聲的念了起來:「元德六年淮南私挖宮垣,侵占先帝宗廟之地,為其丞相、太傅所阻,王私於宮中與左右議曰:向使寡人為君,天下何至於斯?淮南王宦者令奏曰:先,大王掘宮垣,臣見宮闕之土,有靈芝出,有字顯,曰:長為貴,此天所以令大王翌日王天下也!」

「又有佞臣曰:大王為先帝嫡長子,宗廟之重也,翌日,若長安有變,宮車晏駕,諸侯大臣必恭迎大王入主社稷……」

「王聞之大喜,乃命宦者令私刻印璽、做龍袍,制黃屋左纛,出入稱警……」

這些事情,經劉端之口栩栩如生的描述出來,使人身臨其境。

自然,以劉端的能力,是不可能接觸到如此隱秘的生在淮南王王宮之中的事情的。

劉榮也是現了這一點,馬上就反駁道:「污蔑!污蔑!陛下,魯王距臣之國足可三千里,何以知臣宮中事,必是陷害!」

他也就只能抓住這一點來反駁了。

但可惜,劉端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污蔑,請陛下遣使前往淮南壽春王宮,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嗎?」

「龍袍、印璽、黃屋左纛,這些東西,總不會藏得太過隱秘……」

劉榮卻是汗流浹背,顫抖不已。

這些東西,他根本就沒有藏!

而是大大方方的擺在王宮里,他經常會穿著天子冠琉,乘著黃屋左纛,配著印璽,在宮中游玩。甚至他會讓他的宦官和幸臣們跪在地上,口呼萬歲,玩玩cos皇帝。

這在後世沒什么,但在如今,卻是掉腦袋的死罪!

劉端根本不給劉榮思考和考慮的時間,接著念道:「另外,淮南王還長期在王宮之中,私藏了大量巫祝神婆與方士,私下里用巫蠱厭勝之法,詛咒天子、皇後、諸皇子公主,其宮中藏有大量的紙人、桃木、蠱蟲……」

「這些也是一搜可知的事情……」

隨著劉端的揭,不僅僅是群臣議論紛紛,宗室諸侯們,側目不已。

就連竇太後和薄太後也是面面相覷。

許多人仿佛是第一次現劉榮的真面目一般,震驚不已。

特別是兩位太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魯王,你說的可是真的?」竇太後站起身來問道,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假如一切是真的,那么,劉氏就真的出了一個天大的丑聞了。

一位諸侯王,一位宗室的長子,不僅僅不孝,忤逆,還用巫蠱厭勝之法,來行詛咒之事。

假如被證實,那么,這性質可比吳楚叛亂還要嚴重。

至少,吳楚叛亂,那是明火執仗,光明正大的舉起叛旗。

而劉榮的所作所為,卻是下作卑鄙,而且為人倫道德和禮法所不容的齷齪之事。

依照漢律,這些罪名之中,哪怕坐視一點,劉榮也是腰斬之罪。

倘若全部坐實,那就是……

「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劉端長身拜道:「這些都是淮南王王宮之中,一些目睹了淮南王無道、暴虐之事的正義之士,私底下給臣提供的證據……臣也親眼見過了他們帶出來的巫蠱厭勝之器……」

隨著劉端的話,劉榮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

因為他清楚,他確實做過這些事情。

只要有朝廷的使者去查,就一定可以查出來。

他已經無從抵賴,狡辯是沒有用的。

但他還有最後一張王牌。

劉徹卻仿佛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看向劉榮,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問道:「淮南王……魯王所說,可是真的?」

所有人都看的仔細,天子的臉上,一副不敢相信和無法相信的神色,眼角更是似有淚光。

過去數年的鋪墊,在此刻,水到渠成。

無數人想起了從前無論哪個大臣彈劾劉榮,最終一切的結果,都是留中。

甚至有傳言,天子拒絕查閱和審查任何有關淮南的彈章。

就連前年,淮南侵占仁宗廟地,無數人彈劾,但天子卻一意孤行的表示:淮南,朕之長兄,先帝長子也,朕不忍致法於王,卿等勿議也。

陛下是如此呵護淮南,每年淮南生辰,都會遣使去賜金賜物,甚至百般維護,保護著淮南。

但淮南王,就是這樣回報天子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連幾位本來准備要拉一把劉榮的老臣,現在也沉默了。

劉榮已經是一個糞坑,正常人,唯一的選擇就是遠離他。

唯有幾位諸侯王,現在的心里一片冰冷,甚至連心臟都在顫抖。

譬如淮陽王劉余,他此刻就捏著自己袖子里的一張帛書,連手指都在顫抖了。

因為,他袖子里的這份帛書的內容,與魯王的帛書內容是一致的。

連來源都是相同的——有淮南王國的正義之士,將這些證據提供給了他。

本來,劉余還以為是自己的道德感召,人品光環呢。

現在看來……

人為的痕跡太過於嚴重了!

但他不敢說,也不敢對任何人說。

他已經下定決心,回去就燒掉所有東西,將這個秘密帶去墳墓。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當今天子,自己的那位看上去友愛兄弟的君王,是一只披著人皮的魔鬼!

不!

他就是魔鬼的本身!

但其他不知情的人,卻毫無感知。

人人熱淚盈眶,對於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君父,一個皇帝長兄,感動的淚眼婆娑。

在這樣的氣氛中,劉榮終於低下了自己的頭顱,他已經明白了,他現在唯一的生路,只有他的身份了。

他是先帝長子,更是當今的同產長兄,一母同胞的哥哥。

在禮法上來說,作為弟弟的人,是不可能誅殺自己的哥哥的。

這也是他最後的一張護身符。

所以,他趴在地上,脫帽謝罪,磕頭說道:「臣罪該萬死!伏請陛下恕罪!」

說著他就抽泣起來:「還望陛下念在臣年少失母,狂妄無知的份上,從輕落……」

在他看來,他現在有兩張護身符,第一就是他是長兄,劉德是不敢直接殺他的,最多幽禁,而第二則是死的不明不白的粟妃。

但他忘了一個事情……

粟妃在他眼里是死的不明不白,但在其他人眼里,卻並非如此。

特別是在兩位太後眼里,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