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節 北匈奴的反應(1 / 2)

春正月,整個幕北依然被大雪所覆蓋。

狐鹿涉帶著人循著狼居胥山的周圍巡弋著,這個冬天,幕北的匈奴過的非常艱難。

每天都有婦孺凍死、餓死。

時時刻刻,都有牧奴和奴隸在逃亡。

為了阻止這些低賤的牧奴和奴隸逃亡,匈奴各部的留守騎兵全部被動員了起來,到處抓逃奴。

「該死的漢朝人!」狐鹿涉吃了一口干糧,低聲罵道。

他當然有理由痛罵漢朝了。

因為,北匈奴在過去這個冬天遭受的困難和災難,大半是漢朝人導致的。

本來,句犁湖單於西征,還是留下了基本的糧草和物資,供給留守幕北的各部使用,再加上,匈奴人可以從西域各國,抽調糧食和物資,是以其實在理論上來說,匈奴人是可以安然度過過去的這個冬天的。

但……

就在句犁湖單於率軍西征後不久,幕南地區的漢朝軍隊,就在浚稽山搞了一次大規模演練。

樓煩軍、忠勇軍、各部仆從,過兩萬騎兵和一萬步卒,沿著浚稽山的山巒,演練了各種戰術。

其斥候深入浚稽山之中,甚至越過浚稽山,尋找前往弓盧水的道路。

這就使得狐鹿涉陷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之中。

假如他派兵前去防備,那么,漢朝人演練一下就回家了,這浪費的糧草和人力物力就等於打了水漂。

倘若他熟視無睹,一旦漢朝人現了這個事實,或者他們已經准備北進。

那么,漢朝騎兵就可以突破浚稽山天險,橫渡弓盧水,進入控制這個對於匈奴來說事關生死存亡的河流。

弓盧水的戰略地位有多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弓盧水在後世的名字叫克魯倫河。

是成吉思汗最早的根據地也是他稱汗的地方。

歷史上,霍去病的那場偉大遠征,就是橫渡弓盧水後,直插狼居胥山。

毫不誇張的說,失去了弓盧水,匈奴人就會失去自己的生命。

所以,狐鹿涉根本不敢賭,他只能選擇動員軍隊,前往弓盧水的南岸和浚稽山一帶,警戒和警惕漢朝騎兵。

雖然,他留了個心眼,只動員了三個萬騎的兵力。

但……

三個萬騎就是一萬多人,加上戰馬和奴隸,人吃馬嚼,一天就要消耗成千上萬石糧草。

若在匈奴帝國的全盛時期,這么點支出,匈奴人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在現在,這些支出,卻相當於在旱季的小池塘里忽然跑來一只河馬,只是轉瞬之間,水塘里的水就被喝的點滴不剩。

事到如今,狐鹿涉悲哀的現了一個事實漢朝人現在似乎根本不需要出兵來真正攻擊幕北。

他們只需要每年搞個幾次類似規模的演戲,拿著錢糧來與匈奴對耗,匈奴人就要吃不消。

而這恰恰就是現在匈奴人面對的事實。

漢朝人即使只是拿錢糧與他們對耗,他們也消耗不起,甚至可能被直接耗死。

好在,匈奴還有最後一條生路。

「大單於啊,您得多搶點錢糧和奴隸回來啊……」狐鹿涉在心里想著。

現在,維系著匈奴帝國的這口氣,就是西征了。

只要西征能夠繼續取得輝煌勝利,帶回財富和奴隸。

那么,匈奴帝國就還有資本和能力與漢朝對峙。

不然……

正想著這些事情,忽然一騎東來,一個騎兵遠遠的就在馬背上喊道:「屠奢!屠奢!幕南急報!」

這騎兵跑到狐鹿涉跟前,翻身下馬,跪在地上道:「偉大的屠奢,剛剛得到消息,漢朝人要在幕南行所謂『編戶齊民』之政,幕南諸部頭人和貴族,皆泣血請求大單於出兵,為諸部主持公道!」

「什么情況?」狐鹿涉聞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甚至不知道『編戶齊民』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身旁的陽罔為他解釋:「屠奢,所謂編戶齊民,乃是中國制度,既對所有人以家庭為單位,登記注冊,以亭里鄉郡國為組織……」

「與匈奴邑落制度不同,中國編戶齊民之政,民為國民,地乃天子地,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是如此……」

狐鹿涉聽完解釋,隨即笑起來:「主持公道?這些建民,死光了最好!」

在狐鹿涉眼中,現在在幕南和河西的各部,無論他們之前是什么地位,現在都只剩下了一個身份建民!

因為,這些人既不肯跟著匈奴主子走,也不肯去與漢朝人死磕。

日後,匈奴若可以打回幕南,收復河西,這些渣渣統統都會被匈奴人虜為奴隸,他們的上層貴族,全部都會殺光。

用他們的血來震懾其他人!

當然,現在狐鹿涉是不會去考慮這么久遠的事情。

他反倒是忽然對『編戶齊民』有了興趣。

扭頭對陽罔問道:「陽先生,依您之見,這編戶齊民有在引弓之民中成功的可能性嗎?」

若是有,那砸鍋賣鐵也得搞啊!

這一年多來,趴在幕北的匈奴貴族,可謂是痛定思痛了。

他們不斷反思自己過去的錯誤,也不斷的想著要改革。

改革派的旗幟高高飄揚,從句犁湖、狐鹿涉開始,廣大高級貴族以身作則,人人都在自己的穹廬里擺上幾本漢朝的書,有事沒事翻一翻。

從尚書到詩經,自春秋至論語,一時間塞上讀書之聲不絕於耳。

匈奴人現在不僅僅讀中國書了,連制度也開始抄襲起了漢室。

句犁湖西征前,就將北匈奴治下的核心區域,也就是現在的狼居胥山和金山一帶的草原,直接劃歸為匈奴本部的牧場,稱為『幕中』,與漢室的關中相對應,號稱要用十年時間,將這一地區打造成為匈奴的基本盤。

要一夜之間就可以拉出十萬鐵騎,稱雄世界。

不止如此,匈奴人還開始在軍事制度上模仿漢室。

他們將萬騎制度拋棄,改而開始模仿漢室的部曲仕伍制度,建設了兩支新式騎兵,一曰馬邑,一曰高闕。

以示不忘馬邑、高闕之敗,要雪恥之心。

不過呢,這名字和編制好抄,但組織卻是沒辦法抄的。

游牧部族體制下的北匈奴,費了無數精力,才組成了這兩支仿照漢室軍事制度編制的騎兵,總人數也才不過五千。

再想推進,就千難萬難了。

畢竟,現在,匈奴人只是高層知道必須向漢學習,向漢模仿。

但下層就不樂意了。

尤其那些大大小小的氏族的頭人,單於庭想要剝奪他們對於自己的武士和軍隊的控制以及指揮權。

他們怎么會願意?

正是此事,讓句犁湖和狐鹿涉都深深的感覺到了匈奴現行社會制度和組織的弊端所在。

匈奴人,根本無法有效動員和使用自己的力量。

下面的部族、氏族,各自為政。

單於的命令,很難有效貫徹。

要改變這個現實就必須改革。

在狐鹿涉眼里,這漢朝的『編戶齊民』就很好嘛。

將牧民和牧奴編戶,建立郡縣亭里,從而剝奪中間的貴族對於資源和人口的控制權。

單於庭從此大權在握,可以掌握一切,擁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