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章 冰瀑之前(2 / 2)

雪花紛飛,下的又急又密。

獨孤鳳在雪原全速飛馳,呼嘯的勁風,裹著密集的雪花劈頭照臉的撲來,又順著流線型的氣場貼著獨孤鳳的身體滑過,拋向身後的無窮的天地之中。劇烈的摩擦,使得雪花瞬間化作清寒冰水,來不及滴落,又被蒸騰成絲絲的霧氣,在獨孤鳳身形後拉出一條長長的白線。

獨孤鳳的呼吸平穩,雙腳和手中的雪杖以一種奇異的節奏次第發力,保持著高速滑行的動力。雪仗每一次點地,她的身形都要瞬間滑過數十丈的距離。如電一般的身影,在山林雪原之中穿梭,身形朦朧,若隱若現,讓跟在她後面的歧暉升起陷進夢境的奇異感覺,而漫空雪花更添疑幻似真的景象。

壺口瀑布位於晉陝交界的峽谷之中,距離長安有六百多里的路程,以獨孤鳳和歧暉兩人的腳程,若是全力而出,半日時間基本上就能達到,不過卻是要損耗不少真元,與決戰不利。但是現在滑雪而行,省卻了不少力氣,而且速度比原來還要快速不少。

風馳電掣了許久,獨孤鳳驀然而停,駐足在一座小山之上,環視遠近,雪愈下愈密,四周林原白茫茫一片,令人疑幻似真,讓人覺得整個人仿佛就像被密封在一個冰雪的世界里,再不存在其他任何事物一般。

歧暉在獨孤鳳身邊停下,好奇的問道:「師妹為何停下?」

獨孤鳳若無其事的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歧暉微微一愕,旋又明白過來,獨孤鳳根本就不識得前去壺口瀑布的路,不禁哈哈一笑,伸手一指前方道:「師妹並沒有走錯,壺口在長安北面略微偏西的方向,沿著這個方向,直線而行即可。」

獨孤鳳微微頜首,腳下用力,身形瞬間電射而出,順著山坡如疾電一把的向前滑去。歧暉微微一笑,也急忙跟上。

壺口瀑布在晉陝峽谷的黃河河床之中,乃是黃河中最大的瀑布,因黃河水質混濁,色成昏黃,其奔騰洶涌之勢尤為雄渾壯闊,堪稱黃河流域第一大奇觀。獨孤鳳與歧暉為了保持體力,在路上每過百里,都略微休息一次。因此到了壺口之時,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只是看到壺口瀑布的第一眼,獨孤鳳再也移不開眼睛。平日里「湍勢吼千牛」的壺口瀑布,在冬日里呈現出別樣風情。滔滔的黃河水從兩岸飛流直下,卻被驟然降低的氣溫凝結成一道道冰川雪柱,原本激起的水花也被凝結成一朵朵冰花,在陽光下映射出美麗的彩虹。

夏日里河水奔騰不息的山谷中,搭起一道道美麗的冰橋,令人不禁慨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往日氣勢磅礴的黃河凝結成潔白的「玉帶」在山間舞動,更有寬闊的巨型冰瀑高懸在崖壁之上點綴著一條條銀裝素裹的冰柱。時間仿佛在這里停滯凝固了一般,冰封的瀑布仍然保持著奔騰的棱角。冰瀑里大大小小似水晶項鏈一樣的冰棱,或凝固成玉琢的佛塔,或靜化成沖天的利劍,或像水晶蓮花般盛開,讓人賞心悅目,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獨孤鳳看的目光閃動,贊嘆道:「天地何其壯闊也!竟有如此瑰麗壯觀的景象。讓人心神迷醉,忍不住投身其中。」

歧暉輕輕的捋著自己的三縷長須,微笑道:「我第一次見到這黃河冰瀑之時,反應也與師妹一般。天地自然,造化無窮,哪怕窮盡我們的一生,也難閱盡這天地奧妙,故而才有我道門先賢追求成仙得道,蓋因天地無窮,而我輩生而有涯,區區數十載生命,與亘古不變的天地相比,不過是朝生夕滅的蚍蜉罷了。其實,世間諸派,無論是我道家或者是佛門,不論是成仙或成佛,其目的並無二致,都是不甘於生命只止於此,通過艱難修行以求超脫。」

獨孤鳳目視星羅棋布,形態各異冰瀑良久,突然回頭頑皮一笑道:「佛家求寂滅以超脫,被人譏笑為逃禪。而我道門追求長生久視,形骸永固,又被人笑為守屍鬼。師兄以為這兩者,何者為上呢?」

歧暉不禁啞然失笑道:「師妹這是考校我了。公平的來說,道佛兩宗並無高下之分,大家追求的都是超脫這一片天地,達到生命永恆的仙境,無論成仙還是成佛,最高境界都是破碎虛空,超脫生命的極限。當然超脫之道,亦有高下之分,我道家有天仙地仙屍解仙三等境界,破碎虛空,肉身飛升者為天仙,成就最高;形骸駐世、金剛不壞者為地仙,成就次之;陽神解脫,陰神轉生者為屍解仙,成就最下。佛門亦有三等功果之說,內容相似。對於成仙得道的摸索,其實大家的成就都差不多。」

獨孤鳳倒沒料到一向視佛門如生死仇寇的歧暉,竟然對佛門並無多少偏見,不過仔細一向,這也是很正常的,能成為樓觀道掌教,執掌北地道門之牛耳,又豈能是眼界短淺氣量狹窄之人,他對佛門的敵視,更多的是出於本身的信仰以及身為樓觀道掌教背負的責任。

歧暉似是猜到了獨孤鳳的想法,又笑道:「師妹莫以為我敵視佛門乃是出自個人偏見。佛門源自天竺異域,本非我中原正*法,若只是小范圍傳播尚且罷了。我煌煌中土,浩浩神州,接納異域思想的胸襟還是有的。但是佛門千不該萬不該在我中土大肆宣揚佛法,妄圖以異域邪說入主我中土道統,我華夏道統上承諸神,中啟諸子,自有根源,豈是異端邪說可以替代?佛門大興,無異於從思想上滅絕我華夏道統,斷我華夏根基。這番為禍,對我華夏來說,猶勝五胡……」

「咳咳!」獨孤鳳咳嗽兩聲,打斷了歧暉的演說,笑道:「岐師兄忘了,我可是出身五胡鮮卑氏。」

歧暉不禁微微有些尷尬,卻是說的興起,忘了獨孤鳳的出身來歷,干笑了兩聲道:「我華夏講究『入華夏者為夏,出華夏者為夷』,獨孤家久歷漢化,已可視為華夏。」

獨孤鳳微微一笑,不在這個問題上深入討論,她前世由於自身經歷的緣故,也是個所謂的憤青皇漢,對於外族恨不得滅之而後快,只是這一世的出身實在有些尷尬。雖然現在獨孤家漢化已深,就連血統上都已經看不出多少鮮卑血統的痕跡,但是不論獨孤家如何的粉飾,都改不了獨孤家卻是出身鮮卑族的事實。還好的是鮮卑族後來徹底融入了漢族之中,倒讓獨孤鳳不至於太糾結。不過有了這樣的身份,她雖然觀念未改,但是也不好像以前那樣將種種偏激言論放在嘴上,如今聽到歧暉的言論倒是感到十分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