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磨刀堂中磨刀客(2 / 2)

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回道:「進來吧!」

段玉成邁過門檻,走進磨刀堂,終面對著戚震天下,被師傅極端重視的對手「天刀」宋缺。那是一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還得難以捉摸。

宋缺兩鬢添霜,卻沒有絲毫衰老之態,反給他增添高門大閥的貴族氣派,儒者學人的風。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配合他那均勻優美的身型和淵亭岳峙的體態,確有不可一世頂尖高手的醉人風范。

他比段玉成尚要高寸許,給他目光掃過,段玉成生出甚麽都瞞不過他的不安感覺。

宋缺仰首望往屋梁,淡然自若道:「宋某在嶺南苦侯數十載,沒想到等來的不是無膽的石之軒,而是劍神獨孤鳳。石之軒呀石之軒,你連一個後輩都不如,實在是讓宋某失望!」

他的目光再落在段玉成的臉上,淡淡的道:「獨孤鳳差你送來了什么東西?拿來給我看看吧!」

段玉成像忽地記起了什么似的,忙探手從懷里掏出以潔凈白布里好的一件東西,遞給宋缺。

宋缺淡然自若一把接過,輕輕松松地翻開白布,露出里面一個尺許高的負刀木人,宋缺閃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異芒大作,完美無瑕的容顏露出凝重之色,珍重地放在地上。

木人不動如山地穩立桌上,自具不可一世的氣概。

木人並沒有臉,但負刀而立的姿勢和身形,竟和宋缺有九分酷肖,形足神備。

木人背上以利器刻了「四月十五月滿錢塘之夜」十個蠅頭小字。

「戰書」終於送到宋缺手上。

宋缺目不轉睛看著那全憑龐斑對他的想象而雕出來的,但卻又神肖非常的木人,幽深的眼睛閃爍著懾人的異采。

天地有若停止了運轉,時間煞止了腳步。

木人雖沒有眼珠,但觀者卻總覺木人全神貫注在與觀者對視一樣,而更奇怪的是,這木人一手後伸,手握刀柄,簡簡單單的一個靜止的動作,但卻能教人感到這個木人正在以一種正在以恆定的速度拔刀的奇異感覺,這一刀簡簡單單,毫無變化,卻讓人感覺到其中仿佛正積蓄著龐大的氣勢,這一刀斬出,必然是驚天動地無可抵擋。

磨刀堂內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兩人的目光卻沒有片刻能離開那木人。木體布滿削劈之痕,干凈利落,造成使人心神顫震的豐富肌理線條,就若天地渾沌初開般鬼斧神功,妙若天成。

宋缺一聲低吟,閉起了眼睛,但段玉成卻知道木人的餘象,定仍纏繞在宋缺的眼內。

宋缺雙目再睜,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緩緩道:「好一個獨孤鳳,好一個劍神。情濃轉淡,物極而返。以心御劍,怎能將如此深情,貫注在這個木人內?心劍之名,名副其實。」

宋缺伸出指尖,沿著木人頭頂的劍痕,跨過了頸項閑的凹位,來到弓挺的背脊上,又一路向下,贊嘆聲道:「從頭頂到腳底的劍痕,有若流水之不斷,外看是用了無數劍,其實卻是一劍,能以最不善雕刻的長劍,雕琢出如此近乎天然的作品,足見獨孤鳳的劍法已達因情造勢,以意勝力之道境。」

段玉成心中對宋缺的佩服,簡直難以形容。獨孤鳳雕刻這個作品的時候,他也是在場的。所以宋缺寥寥數語,如親眼目睹一般。便使他看出宋缺眼力之高,已到了超凡脫俗的境界,故能從一個木人里,『翻』出了『千言萬語』來,更勝看一本厚逵千頁的戰書。

宋缺忽地哈哈一笑道:「四月十五,錢塘潮頭!獨孤鳳好自信,天下間,敢於宋某在怒潮之上決戰的,只怕你獨孤鳳是唯一一個。獨孤鳳呀獨孤鳳,你雖然是女兒,但心胸氣度卻還要勝過世間男兒呢!」

宋缺深深望向段玉成,眼中涌起斬斷一切的強大自信,淡然道:「告訴令師,四月十五月滿錢塘之時,宋缺必到!」

段玉成想說話,但話哽在喉嚨處,卻沒法說出口來。

宋缺微微一笑,轉身望向黝黑的磨刀石。

磨刀石上最頂端,清晰的刻著一個名字「獨孤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