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2 / 2)

宋缺往他望來,雙目奇光大盛,道:「說來你或許不相信,我第一眼看到她,便肯

定她是從慈航靜齋來的弟子,踏足塵世進行師門指定的入世修行,那時陳朝尚未被楊堅

消滅,清惠曉得我是嶺南宋家的新一代,遂問我南北朝盛衰的情況。」

宋師道心中一動,隱隱感覺到父親的向他講起這段故事的用意。

宋缺收回目光,轉頭望向東方燦爛的朝霞,長聲道;「當時楊堅剛受美其名的所謂『禪讓」成為北朝之主,此人在軍事上是罕見的人材,由登上帝位至大舉南征,中間相隔九年之久,准備充足,計劃周詳,無論在政治上或軍事上均遠超南朝陳叔寶那個昏君。可是其為人有一大缺點,就是獨斷多疑,不肯信人,終導致魔門有機可乘,令楊廣登台,敗盡家當。我向她分析南弱北強的關鍵,在於定富足,南方之所以能長期們安,皆因南方土資源豐富,可惜治者無能、貧富不均,致土地嚴重,良田均集中到土豪權貴手上,貪污**官豪勾結.封略

山湖、妨民害治,令百姓流田野,民不聊生。反之楊堅則自強不息,高下一目了然。」

宋師道從小到大的數十年中,很少聽到父親如此深入的談論政治見解,頓時用心傾聽起來。他知道堅持漢統是父親一貫的信念,而慈航靜齋向來支持胡漢合一,北人南統,與父親有著巨大的分歧,這只怕是當年父親和梵清惠不能走到一起的最大原因。

果然,宋缺繼續的道:「她是回到民族融和的大問題上,北方在楊堅登上寶座之際,亂我中土入侵的北方早出和同化,合而成一個新的民族,既有北塞外族又不離我漢統根源深

厚、廣博優美的文化。兼漢族長期對抗塞外各族,養成刻苦悍勇的民風。於憂思而死於安樂的寫照,即使楊堅失敗,南方北方,以北統南,將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路向。」

宋師道眉頭微皺道;「未必如此吧?」

宋缺微笑道:「確實未必如此,不過此言雖然不太好聽,卻不得不承認她的看法高瞻遠矚,深具至理。而我則指出若現時出現北方的不是楊堅而是另一個昏君,南方嗣出若現時出現北方的不是楊堅而是另一個昏君,南方嗣位者不是腐朽透頂的陳後主,歷史會否改寫?說到底,天下一統固然是大勢所趨,但是誰統一誰,始終是個此盛彼衰的問題,我宋缺從不肯承認歷史的發展有其不可逆改的必然性,政治、武功和手段是決定歷史的直接因素。目下的南北對峙,在某一程度上是當年形勢的重現,我要以事實證明給所有人看,歷史是由人創造出來的。」

宋師道愈來愈清楚父親和梵清惠的分歧,皆因立場角度有異,是信念的本質沖突。這與他和獨孤鳳之間的問題何其相似。他身為宋閥的繼承人,獨孤鳳身為北地閥門的代表,兩人之間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宋缺突然回頭,虎目注視著宋師道,沉聲道:「現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宋師道心中一沉,暗嘆一聲,迎向宋缺銳利的仿佛能夠刺透肺腑目光,道:「父親是要我放下?」

宋缺注視了宋師道半晌,見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猶豫退縮之意,不禁搖了搖頭,啞然失笑道:「即未曾得,何來放下?勿以普通的心念之爭來判斷我和清惠的關系。年青時的梵清惠美至令人難以相信,即使眼睜降瞧著,仍不信凡間有此人物,讓我確實萌生愛意。但是清惠並非凡俗女子,她的畢生已投入到以劍道修天道之中,世間的種種,男女情愛也好,天下道統也好,都不過是修行中的歷練,故而我和她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會有任何結果?」

宋師道猛地一顫,心中升起苦澀的味道,道:「我明白哩!事實上父親所追求的,與清惠齋主修行的目標沒有分別,間主對無上刀道的探索和追求,與她堅持修行的情況同出一轍。」

宋缺微微搖頭,又轉過身去,淡淡的道:「我雖然沒有見過獨孤鳳,但是也知道她與清惠一樣,都是以劍道求天道的奇女子。但是她的劍道和清惠有著根本的不同,她並不視凡塵為一場夢幻,她的劍道承載著她的生命歷程,並不著意於生死的超越,只是全力的將生命升華到一個濃烈的高峰。我特別提醒獨孤鳳已臻因情造勢,以意勝力的劍道至高境界,無論你想要做什么,都要先有與她並立的資格。」

宋師道想起獨孤鳳那前無古人的修行速度,苦笑無語。

宋缺目注前方,神思悠遠,顯然正陷進對往事毫無保留的緬思深處。

旭日躍出地平線,一縷縷朝陽緩緩降散落,江面之上波光瀲灧,金鱗陣陣,令人疑幻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