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夜晚,馮橙交代白露守好家門,帶著小廝打扮的小魚悄悄離開了晚秋居。
白露險些哭了。
她真的只希望姑娘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家閨秀啊,哪怕喜歡隨身帶一荷包散發著淡淡腥味的小魚干也認了,可這三更半夜女扮男裝出門,她有點承受不住……
夜靜悄悄的,因為有風,多了些涼爽。
一輪新月掛在墨色空中,瘦骨伶仃散發著微弱冷清的光。
四周一片黑,兩道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纖細身影卻仿佛不受影響,如兩尾靈活的魚游走在大街小巷。
馮橙在一處民宅前站定,低聲道:「到了。」
夜風很快把低低的聲音揉碎,吹散。
小魚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二人繞著宅子轉了一圈,選擇從跨院的圍牆進去,那里有一棵樹高過牆院,方便進入院中後及時遮掩身形。
主仆二人輕松翻牆而入,察覺有喧鬧聲,立刻躲在那棵老樹後面。
馮橙定了定心神,探頭仔細打量。
屋里還亮著光,人影晃動映在紗窗上,聲音便是從那里傳來。
馮橙給小魚使了個眼色,悄無聲息向那里接近。
藏身窗下,屋內聲音便清晰傳入耳中。
「父親還不去睡嗎?」
先聽到的是年輕男子的聲音,語氣透著不耐煩。
馮橙聽了出來,這是歐陽靜的兄長歐陽磊,白日在歐陽家大門外才見過。
另一道聲音自然是歐陽慶:「今兒個爹高興,咱們爺倆好好喝一頓。」
「父親,已經吃了挺久了,我還要溫書。」那聲音中的不耐煩越發明顯了。
馮橙暗暗搖頭。
這可真是個被當爹的寵過頭的人,要知道時下常見的父子相處情形,一般就是兒子不聽話打一頓再說。
「哈哈哈,溫什么書,我兒鐵定高中的。」朗朗笑聲透過窗子傳出來,透著自信滿滿。
馮橙心頭一動,不由屏住呼吸。
莫非還會有意外收獲?
這般想著,就聽歐陽磊不快道:「父親這么說,兒子壓力更大了,先生說兒子這次只是下場積累經驗,真正要出頭還是要看三年後。」
「什么三年後,我說我兒定能高中,那就肯定能中。」
三年?
再過三年兒子都二十好幾了。
偏偏兒子非要有了舉人功名才娶妻,這要是三年後還不中,那可怎么辦?
他可就這么一個獨苗苗,哪里再等得了三年。
「父親喝多了吧,還是趕緊回屋睡吧。」
「爹沒喝多——」歐陽慶打了個嗝兒,聲音下意識低下來,「磊兒,這次鄉試,爹給你打通了關節,到時候只要你按著做,金榜題名絕對沒有問題!」
「您說什么?」隨著歐陽磊驟然揚起的聲音,還有杯盞打翻聲。
馮橙豎著耳朵,聽得越發仔細。
竟然真的是這樣,歐陽慶往舅舅身邊湊的目的是為了給兒子作弊。
「小點聲!」歐陽慶慌忙叮囑兒子。
「又沒有別人。」歐陽磊顯然心思全放在了歐陽慶剛才的話上,「父親剛剛說的不是醉話吧?」
「爹怎么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所以磊兒你安安心心陪我喝酒就是,爹今天高興!」
馮橙抬了抬眉梢。
這么說,歐陽慶就是今日從舅舅那里套出的話。
那她選擇今晚來裝鬼嚇人還趕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