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別廢話,走!」
七個人老的嘆息,少的咒罵,可是看著陣地上中不斷升空,代表著總攻信號的照明彈,所有人還是轉過了身去,向高地爬去。
看著七個人的背影,記憶中的自己松開了攀爬時抓著的樹藤。
隨著視界一陣劇烈的晃動,記憶中的那個李世信,連滾帶爬的下了山坡。
「狗日的!你他媽要死啊!?」
用了十幾分鍾的上山路,一分鍾的功夫,就回到了原點。
面對著山坡上七個跳腳喝罵的戰友,記憶中的那個自己揮了揮手。
「孫子們,勺頭爹!要是我回不來,別他娘的忘了在咱們那天晚上點的菜,我都他娘的想吃一遍!老俞,酒就交給你啦!」
下一秒,山坡上的七個人,陸陸續續的滾了下來。
「狗日地你李世信,俺自己點的菜,你他娘的別想吃一口!」
「娃呀,你瞎折騰個啥子嘛?你老漢我已經洗了倆具屍了,我天天裝瘋賣傻,圖啥子嘛?圖的就是讓你們這群娃蛋子,叫老漢一聲爹,讓我這心里有個地方。老漢,不想再看你們有人去嘍。老漢......也不想再給你們洗屍啦!要死,咱們一塊死。昂?」
「咦!嫩個瓜慫,額還真以為你要扔下小蘇不管咧。狗日哩,浪費時間么這是!」
「世信你丫有病還是英雄電影看多了?咱們八個人,活著住一個洞,要死也得死一窩里。這么出風頭的事兒,你自己一個人有意思嗎?」
看著七個渾身污泥和擦傷的兄弟戰友,記憶中的自己沉默了片刻,笑了。
「成,那就一起去。雷區五百米,小蘇里邊界將近四百米。八個人,站成一排。一個人踩著一個人的腳印往前沖,運氣好的話,怎么也剩下一兩個。我是隊長,我站頭一個。」
「瓜慫,趟雷可不是這么趟咧。你這是送死捏,站成一排莫有錯,拉開至少二十米距離。第一個沖完二十米,直接趴哈,第二個踩著他後背接著往前沖米!這么跑,運氣好了能進去,進去了之後也好帶著人回來!」
「說好了,全都死逑就算咧,誰要是最後活下來,可得把小蘇娶回家。小丫頭長得水靈著呢,咱兄弟這命可不能白賭上,總得贏點啥嘛。」
「唉,女兵被俘,死了就罷遼,活下來回到地方難免不了風言風語,這賭鬼說的是戲弄話,不過歪打了幾分道理。」
「這話對著捏嘛,誰要是真能娶了小蘇,做上八盤子大菜,桌子上擺上西鳳酒,給死了的招招魂。我腳板子大,以前班長就說我這腳長的就像是踩地雷的樣,要是額活不到最後,可別忘了大盤雞!」
「那要是勺頭爹最後一個活下來,那咋弄嘛?」
「你個龜兒子放心,你老漢肯定死你前頭!」
「走!」
「走!!」
隨著李世信的講述,他身旁蘇梅眼睛已經被涌出來的淚水團團蒙住。
李世信說的這些,她不知道。
但是她記得自己一生中最無助的那一天,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幕;
不斷炸響的雷聲中,兩個高大的身影穿過硝煙,一躍到了自己的身旁。
不顧身後橫飛的子彈,一把扯住了自己。
他們倆光著的上身,已經被彈片炸出了一道道的猙獰的傷疤。
在支援的炮擊中,如野獸一般嘶吼著,紅著眼向雷區之外跑去。
一路上,散步著一連串的殘肢。
狠狠地將被子里的酒灌了下去,蘇梅趴在了桌子上。
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揚起了頭來,看向了身旁的丈夫。
「你當初,怎么沒跟我說這些?」
面對妻子的質問,俞念恩咧了咧嘴。
「沒怎么,就因為那天之前,我就相中你好久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喜歡你,是想撿你的便宜。」
「那你又為什么告訴我,回去救我的決定都是世信的主意?」
看了看一旁瞪著眼睛的李世信,俞念恩搓了搓粗糙寬厚的手掌。
「我也不想你喜歡我,是為了還什么恩情。」
看著跟自己過了半輩子的爺們兒,蘇梅的嘴唇嚅動了幾下。
「艹。」
最後她用眼淚擠出來個字兒。
看著彼此再也沒有疙瘩的夫妻兩個,李世信呵呵一笑。
端起酒杯,往地上倒了一圈。
他拍了拍一旁的安小小,又招呼了眼眶濕潤了的俞家三兄弟。
「愣著干嘛。動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