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阿嬈奉子成婚了?(1 / 2)

「好好看著王妃,別讓她出房門一步。」

留下一句話,鳳朝九便出了寢屋,沈銀桑抱著雙膝,痛哭流涕。

「九哥,我又何曾願意……」

下午,怡親王鳳朝九便問長白醫仙要了一味葯——絕孕。

鳳朝九沒有去看沈銀桑,放任她哭了一整天,渾渾噩噩了許久,黃昏時,她起身洗漱,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坐在原木桌前,一口一口喝粥,眼睛還有些紅,對寢殿外的管事道:「可否替我去請王爺?便說我有話同他說。」

管事回道:「王妃,王爺去了宮里還未回府。」

沉默了片刻,沈銀桑問:「是為何事?」

「王爺去找長白醫仙了。」

管事的話剛落,沈銀桑手輕顫了一下。

「咣——」

瓷碗墜地,碎了一地狼藉,濺落的粥粒臟了她剛換上的衣裙。

鳳朝九是深夜回來的,沈銀桑還未睡下,穿著淡薄的衣裳,坐在外殿的木椅上等,一盞茶已涼透,有些苦澀,她渾然不知。

鳳朝九推開門便愣了,臉瞬間便冷了:「下人呢?誰讓你一個人在這等了?」他脫下外衣,走過去將她的身子裹住。

沈銀桑身體不好,即便是夏日,四肢也是冰涼冰涼的。

「九哥,」她抬頭,看著俯身為他整理衣襟的男子,聲音有些縹緲,像吹著風,要散了去,她問他,「你問長白醫仙要葯了嗎?」

之前,他曾與她玩笑時說過,如若不然,便去宋長白那里要一味絕孕的葯,一勞永逸,也好斷了她日夜傷神的那些念頭。

她當時被嚇壞了,他才打住。

是以,聽聞他去了宮里找宋長白,她便有預感了。

鳳朝九沉默了一下,沒有騙他,點頭:「嗯。」

沈銀桑又問:「已經吃了?」

他還是點頭:「嗯。」

紅腫的眼,以為流不出眼淚的眼里,還是不爭氣地砸出來一滴一滴滾燙的液體。

現在,現在她怎么辦?

她身子一軟,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氣,從椅上滑下,跪坐在了他跟前,他伸手去抱她,手卻被她緊緊地拽在手里。

「九哥,你為何不等等,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便後悔了。」想說的似乎有千言萬語,到嘴邊,一張口就哽咽了,一雙眼絕望而空洞,喃喃自語般,「我本想等你回來找我,便告訴你,我妥協了,我都聽你的,我們再找找別的辦法,肯定會有別的辦法的,長白醫仙那么厲害,肯定有辦法的,九哥,我——」

如鯁在喉,她張嘴,一口血吐了出來。

鳳朝九瘋了般,大喊:「銀桑!」

她抬頭,將嘴邊的血擦去,然後抱住鳳朝九,放聲大哭。

淚水混著血水,將她領口的衣襟染成了紅色,大口大口的血滲出唇齒,不知是哭累了,還是那不堪負重的身子被抽干了靈魂,她垂下手,沉沉昏睡。

鳳朝九俯身,親吻女子的額頭,顫抖著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緊緊摟在懷里舍不得松開。

她身上瘦得便只剩骨頭了,抱在手里很輕很輕,好似用力一碰便會碎,這樣脆弱的女子,卻承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

「對不起銀桑,就這一次,以後,」指尖拂過女子紙白的容顏,他俯身在她耳邊,「以後一輩子我都不會再欺你。」

夜里,管家去宮里請了長白醫仙,沈銀桑只是郁結攻心,並無大礙,宋長白走前說了一句話:「王妃若走不出來,便也就走到頭了。」

心病,只有心葯能醫,沈銀桑的病,沒有葯,只有鳳朝九能醫。

次日,溫思染賴在鳳昭芷府上用早茶,聽起鳳昭芷說起這事,一口茶就噴了出來。

「噗——」

鳳昭芷瞥了他一眼。

溫思染擦擦嘴,驚得眼珠子瞪得圓溜溜的:「你皇兄真喝了?」

「當然。」

溫思染端起茶杯:「我敬他是條漢子!」

鳳昭芷笑了一聲:「也就我皇嫂單純好騙。」

「?」

騙?溫思染一臉懵逼。

鳳昭芷信誓旦旦:「我敢保證,我皇兄是苦肉計。」

苦肉計?溫思染平日里很靈光的腦袋都有些卡殼了:「你是說葯是假的?」

套路不至於這么深吧?

鳳昭芷一口咬定:「皇嫂又不是一定不能生,除非我皇兄瘋了才會喝絕孕的葯。」

吾靠!

鳳朝九的套路,他這個奸商都望塵莫及。

「……」溫思染咋舌,「你皇兄真狠。」他可是聽說,沈銀桑都郁結吐血了,這一劑猛葯下得太狠了。

鳳昭芷搖頭,眉間添了幾分憂愁:「長痛不如短痛,不這樣,我皇嫂的心結解不開,可能會繞不出來,而且,只有這樣,皇嫂日後才不會有子嗣壓力。」

也是,沈銀桑心口這塊腐爛的傷口,必須連皮帶肉剜去,這葯雖然下得狠,會痛,會流血,可挺過了,才能揭過去。

鳳朝九想來是愛慘了沈銀桑,所以機關算盡。

溫思染頗為感觸:「這是相愛相殺?」

鳳昭芷挑了挑眉峰:「若是你,你會娶其他女子嗎?」

世間能有幾人能像她皇兄那般,喜歡一個女子能喜歡到極致,喜歡到一輩子都不可能不喜歡。

溫思染放下手里的杯子,認認真真地回答她的問題:「不敢,我怕你閹了我。」

溫思染也是一個,像她皇兄一樣的傻子。

鳳昭芷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不吝誇贊:「不錯,有覺悟。」

沈銀桑睡了兩天,怎么喊都喊不醒,也喚了宋長白來看診,他只說讓她睡,等睡夠了便會醒了。

第三日晚上,沈銀桑醒了,睜開眼,便看見了鳳朝九,他睡在她身旁,長了胡須,沒有睡,睜著眼看她,眼底全是青黛。

看上去他很滄桑,還未白頭,便已蒼老。

她知道的,她痛,他會更痛。

「銀桑。」

沈銀桑恍恍惚惚,清醒,又像不清醒。

鳳朝九起身便要傳大夫,她伸手拉住了他,喊了一聲:「九哥。」

長時間未開口,她嗓音有些沙啞。

鳳朝九起身,給她倒了溫水喂她:「心口還悶不悶?」

她搖頭。

關於子嗣,她不提,他也不提,不是不痛,是流了血,不能再扒開,鳳朝九已經帶著她走入了絕地,所以,所有退路,便回不了頭了。

「九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兩天,你若再不醒,我就要發瘋了。」

鳳朝九將茶碗放下,吩咐了下人去備流食,然後抱著她一起躺著。她若不醒,他就殺了自己,他孤注一擲之前就想過了,若是她走不出來,他就陪她墮落,生了折磨,死了解脫,他都陪她。

「這兩日,我昏昏沉沉做了好多夢,真實的,不真實的,過眼雲煙一般,像看盡了一世的風景,醒來我就都不記得了,我還夢見了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興許是記憶記得太牢,我竟記得清清楚楚。」

鳳朝九摸摸她的臉,有些涼,便用薄被蓋住她的身子:「想起了什么?」

她嘴邊終於有意一絲笑意,對他娓娓道來:「在浣紗橋頭,那時候你穿了一件白色的錦袍,領口綉了金絲銀線,玉冠束發,戴了黑色緞面的抹額,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其實在你的馬撞上我之前我便注意到你了,在一眾肆意縱馬的公子哥里,你是最俊逸的。」

他自己都不記得那日的裝束,她竟都記得。

鳳朝九失笑:「你瞎說,楚彧也在。」

楚彧縱然是生得惹人注目,她卻還是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他,高坐棗紅馬上面的少年,恣意輕狂,眼睛里含了笑,卻總帶一絲不屬於那個年紀的蒼老。

那時候沈銀桑只有十幾歲,還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紀,也不懂情愛風月,只是覺得,像戲文里所唱的那樣,一眼,便要誤了終生。

沈銀桑突然笑道:「九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對你一見鍾情。」

鳳朝九痴痴地看著她。

若是知道她會對他一見鍾情,他一定早早去尋她,告訴她,他亦是如此。

「銀桑。」

他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卻什么都沒說。

她抬手,用涼涼的指腹一點一點拂過他的眉眼,他才雙十的年紀,眉頭便生了皺紋了,紅著眼,她說:「我們以後都別爭執了好不好?一輩子也沒有很長,我怕時間不夠,九哥,我想好好待你。」

既然沒有退路,既然心悅到窮途末路,那就在末路里開出花來,一世光陰不長,沒有輪回,那么,便在她還活著、她還愛著的時候,用力地愛著。

鳳朝九重重點頭:「好。」

「對不起,九哥……」她閉上眼,不再說話,沉沉睡去。

以後,以後再也不要說對不起了。

以後,以後他都不會騙她了。

三日前,他去了宮里找長白醫仙,並不遮掩,大張旗鼓。

「去將長白醫仙請來。」

不大片刻宋長白便來了,本是天為被地為床的游醫,因著楚彧的病,被蕭景姒拘在了太醫院,看著也像個本分守己的太醫了。

「王爺召我前來,可是王妃的病情有恙?」

「是本王。」鳳朝九開門見山,「給我開一副葯。」

宋長白不笨猜到了他要什么,還是確認一遍:「王爺要什么葯?」

鳳朝九言簡意賅:「絕孕。」

大涼雖民風相對開放,但能為了妻子做到這個地步的男子,便罕見了,世間多是薄情男兒,何況身在皇族。

怡親王鳳朝九,真是少見的痴情男兒啊。

「王爺想好了?」

鳳朝九頓了一頓:「本王還沒說完。」

「?」

宋長白等著下文。

他說:「王妃的葯不用停。」

怡親王妃的一直在服用調理身子的葯,雖然不易懷子嗣,但誰說得准,是以,怡親王妃平日用的膳食里,都有加一些固本培元、補氣養血的葯材。

若是王妃的葯不停,也就是說還是沒有放棄子嗣,那這絕孕的葯……

「……」宋長白懵了一下,所以,「王爺是做做樣子?」

鳳朝九只道:「別露陷了。」

「……」收回剛才那些高度贊揚的話,雖說這法子不錯,可對怡親王妃來說葯太猛了。

不過,事實證明,鳳朝九的法子奏效了,沈銀桑昏昏沉沉了幾日後,身子便慢慢有了好轉,當然,也還是時常會傷神感觸,可是,鳳朝九『絕孕葯』都喝了,沈銀桑也斷然不會有丁點為他納妾的念頭。

還有就是,沈銀桑越發整個心思都放在鳳朝九身上,用頤華長公主的話說,就是寵過頭了,便是鳳朝九平日里穿的衣物鞋襪都會親手給他做,府里的廚子基本也成了擺設,因為怡親王妃會親自給怡親王下廚。

對此,溫思染很眼紅,幾次都在鳳昭芷跟前旁敲側擊,說她從來沒有給他親手做過任何東西。

然後鳳昭芷親手打了他一頓。

然後溫思染乖了,親手去給鳳昭芷鑄了一把佩劍當賠禮。

六月尾巴時,涼都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明惠長公主入獄了!

明惠長公主可是皇族!誰敢抓她?嘿,這次還真不是國師大人,是怡親王,說是大義滅親。

事情很快便傳開了,且聽涼都市井里的流言。

巷子里,本來是擺了兩盤棋局,路過的棋客下了兩局,得了空閑便說到了明惠長公主被抓一事。

「誒誒,聽說了嗎?明惠長公主府昨兒個夜里出大事了。」

說事兒之人是個蓄了兩撇胡子的中年男人,手里捏著白棋,生得有些肥圓,眼睛很小,卻很有神,說起京都的流言眉飛色舞的。

與男人對弈之人是個精瘦高挑的男人,穿著不凡,一看便是家里有些底蘊的貴公子,拿著一顆黑子,久久沒落,便放下了:「什么事?快說來聽聽。」

「我聽長公主府的外管事說,昨兒個夜里長公主本來是約了京都的貴婦人一起去游船賞月的,不想尚書家的夫人被馬車擦到動了胎氣,就提早散了席,明惠長公主便提早回了府,你們猜怎么了?」

一旁觀棋之人也聽得甚是津津有味:「莫不是長公主正巧撞上的大事?難道與長公主入獄有關?」

一番猜測之後,肥圓的中年男人興致勃勃地說:「明惠長公主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趕上了許駙馬與兄嫂相會之時,這奸情便被撞破了。」

「兄嫂相會?」對面棋桌上的貴公子不可思議的表情,「許駙馬竟與兄嫂有苟合?」

一旁的觀棋男子也附和:「真可謂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許駙馬平日里可是裝的好一副謙謙君子樣,不想竟是個道貌岸然之人,對兄嫂都下得去手,當真是禽獸不如。」

貴公子又問了:「照理說是許駙馬通奸在前,即便撞破了家丑,該被懲治的也是那對奸夫淫婦啊,怎的是明惠長公主下了獄?」

「因為啊,」男人捋了捋兩撇山羊胡,「長公主她一氣之下將駙馬的兄嫂給殺了,如此一來便是再有理,也蓋不過殺人之罪啊,而且這駙馬的兄嫂來頭也不小,是衛國公的嫡長女,就算長公主是皇家之人,也難逃罪責,除非毀屍滅跡不承認,可偏偏這報官之人,正是許駙馬爺。」

真是跌宕起伏啊,眾人聽得意猶未盡,只覺得這高門皇室之間,真是層出不窮的好戲。

觀棋路人聽了這一番話,也不由得生出感嘆來:「那許駙馬也真夠絕情,若非明惠長公主幫襯著他,他哪有今日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