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楚彧報仇處理後事(17)(1 / 2)

沂水哄了哄女嬰,抱去給楚彧看:「尊上,是公主殿下。」

楚彧怔怔地站定,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看孩子一眼。

不僅是桃花公主,就是梨花太子在大陽宮這十幾天,楚彧也沒看上一眼,不知為何,他不去看,也不抱不摸,就好像不是他的骨肉似的。

沂水再將孩子抱過去,放在楚彧眼皮子底下:「您看看她,公主殿下跟妖後大人長得多像。」

尤其是一雙眼睛,一模一樣,又大又有神。

楚彧撇開眼,還是看都沒看一眼,冰霜滿覆的眼,冷靜地過分的語氣,他說:「把他們兩個送去欽南王府。」停頓了片刻,楚彧說,「男孩叫貓妖,女孩叫擇華,是北贏與大楚的太子殿下與長公主,讓我父親好好教養,待男孩年紀大些再接來北贏,你們日後輔佐他執政。」

沂水聽得一頭霧水,還是應道:「是。」

楚彧隨後出了杏榮殿,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桃花一眼。

不看,不抱,是不想有感情嗎?不想離開時有任何牽絆?菁華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來,覺得尊上之所以對兩個孩子漠不關心,是因為他不會為了他們留下。

菁華十分不安:「怎么聽著像叮囑後事,連小太子殿下繼任的事都做了打算。」

沂水心里一個咯噔:「瞎說什么!」心里也甚是擔心,覺得菁華說得有道理,尊上這態度,看著越發像報了仇就去尋短見似的,著實讓人放不下心,沂水一臉憔悴,嘆,「這一個兩個,可怎么辦?」

不死不活的,除了尊上,還有菁雲。

菁華問:「他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你母親日日守著他,就怕他尋短見,成天跟個活死人似的,一聲不吭生無可戀的樣子。」沂水妖主也是操碎了心,也心疼自家的兔崽子,長長嘆了一口氣,「他把那女子的墳立在了他冬眠的洞穴里,已經在那待了五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肯出來。」

下午,菁華帶了兩壺酒去了長眠山,他們一家折耳兔的洞穴都在那里,三年為春之後,會在洞穴里過冬。

洞里很暗,也沒生火,也沒用夜明珠照明,借著洞外的光,模模糊糊看得見菁雲的背影,還有一座墳冢。

他穿了一件很素白的袍子,像縞素一般顏色,胡子邋遢,頭發蓬亂,這幅不修邊幅的模樣,菁華幾十年從未見過,跪在那里,紅著一雙眼看著墓碑,墓碑上沒有刻字。

菁華坐在他旁邊,將酒壇子放下:「喝吧,醉了就睡一覺,然後醒了收拾收拾自己,下山去,該報仇就報仇,該活著還要活著,別讓父親母親擔心了。」

他看了他一眼,然後將酒壇子抱起來,灌了一口,幾日沒合眼,一雙眼睛紅得嚇人。

「她就這么走了,我一點准備都沒有,現在都覺得像做夢。」

一開口,聲音嘶啞極了。

菁華不說話,也抱著一個酒壇子,陪他喝,聽他說。

菁雲說:「我送了她一串玉石手鏈,紫色的,是我從荒邑山采來的玉石,親自打磨的,我怕她笑話我,就說是我撿來的,她戴了,我看見她戴了,她分明說丑的,還是戴了。」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是有些歡喜他的。

只是,沒有機會了,他再也聽不到她說話。

菁雲抱著酒壇,沒有碗,他就那樣就著壇子往墓碑前灑了些酒,低著頭,自言自語似的:「你說,她有什么好,從來不給我個好臉色,動不動就擺張臭臉,活像我欠了她債似的,還總是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一點女子該有的樣子都沒有。」他苦笑,眼里有了一絲絲暖意,「我可能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就算被她打被她罵,也心甘情願往地她跟前湊。」

菁華喝了一口酒,光聽著就覺得心里頭發酸,很難受。

菁雲還說:「我渾了一百多年了,用這丫頭的話說,與我滾過草坪的女妖都能繞星月殿四五圈了,以前我從來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後來遇上她之後,我就開始無地自容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遇到克星了。」

他看著身側的菁華,像失了魂似的,眼里空落落的,沒什么倒影,他似自嘲,笑了一聲:「菁華,我之前不理解你,鳳觀瀾不過是個人族女子,又犯下了大錯,你何必給她擋二十道誅妖鎖,可我現在明白了,要是我,我也願意替她受,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我都願意替她受。」

菁華點頭,嗯了一聲。

菁雲又喝了一口酒,伸手,拂著墓碑,冰涼冰涼的石碑:「這墓碑上,我不知道刻什么字,我想刻成我的妻子,可又怕她生氣,還擅做主張地將她葬在了我冬眠的洞穴里,她應該會惱我吧,以後的冬天,都要同我在一處。」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微哽咽,「以後的冬天……以後的冬天我要怎么過啊,我不忍心讓她在外面漂泊,不忍心北贏的大妖小妖們踩踏她的墳,可是,將她葬在這里,以後我怎么過,北贏三年為冬,時間那么長,我一個人守著這墳,要怎么度日。」

他眼睛很紅,干澀的,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將臉埋在手掌里,無力地說:「菁華,我突然覺得,妖的壽命太長了,幾百年光景真的好久好久,我怕我挺不了那么長時間。」

菁華不知道說什么,哀莫大於心死,他知道,菁雲有多難受,這種痛,誰都沒辦法設身處地。

抬起頭,眼里都是無助,荒涼頹敗的神色,像溺水的人,菁雲抓著他的手,問他:「菁華,我已經退親了,這一次,我認真的,我是認真的,可是,我以後怎么辦?」

「哥。」

他好多年沒有這么叫過他了。

他拍了拍他兄長的背:「哥,你哭吧,我封住了洞口,你哭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到。」

他搖頭,紅著眼盯著墓碑說:「菁華,我真喜歡她,是真喜歡她……」

然後,抽噎聲越來越大,他跪到墓碑前,抱著那女子的墳,失聲痛哭。

這么多年了,他是北贏最年輕的妖尊,是妖王尊上最得力的左右手,順風順水了兩百年,這是第一次,菁華看見他的哥哥,那么恣意瀟灑的一只妖,哭得這么狼狽,他知道,紫湘之後,再無能讓他兄長這般哭泣的女子了。

夜里,春風肆意。

晚月妖主府邸里,正吵鬧得不可開交,原是妖主的人族男寵鬧著要出去,妖主又不讓,便將人鎖在了屋子里,門窗都封了,就留了個小窗口用來送水送飯倒夜壺。

鳳玉卿在屋子里大吼:「放我出去!」

晚月在屋外大叫:「不准不准不准!」

誰也不讓誰,里面的東西砸了一屋,外面的人聽而不聞,只說盡管砸,她府上不差錢。

隔著那個送飯的小窗口,鳳玉卿露出半張臉,十分蒼白頹廢,聲音沉冷暴躁至極:「你讓我出去!」

晚月抓了他一個多月了,他多半對她愛答不理,還是頭一次發這樣大的火。

晚月咬緊牙:「我就不!」她怒瞪著里面的人,咄咄逼人地問,「你要去大陽宮對不對?你要去見她對不對?」

從蕭景姒身死的消息傳來妖都的那日起,他便開始發瘋了,除了蕭景姒,沒有誰可以讓他這樣情緒大動。

鳳玉卿毫不掩飾,語氣堅定:「對,我要去見她。」

蕭景姒,蕭景姒,蕭景姒!除了事關蕭景姒,這個家伙就是連句話都懶得同她說!

晚月不陰不陽地口吻:「楚彧怎會讓你見她,你就是去了,也見不到她的屍首。」

興許是屍首兩個字刺激到了他,他大吼:「你住嘴!」

晚月抿抿嘴,不想同他說話了。

鳳玉卿說:「你讓我出去,見不到也好,讓我去大陽宮,我就去那里走走。」像哀求的口吻,他放軟了語氣,一雙眼眸里全是悲涼與乞求。

晚月轉開頭,不忍心看他的眼:「我怎么能讓你出去,楚彧他瘋了,他到處殺人,我不能讓你去,萬一把你也殺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