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魏崢後記(二更)(1 / 2)

洪左相的小公子周歲宴那日,靖西忠平伯魏崢入宮了,沒有踏進星月殿的殿門,放下賀禮,他背身離去。

明理瞧著自家伯爺的背影,很是心酸,心里感嘆著情為何物,真真磨人,將這般馳騁疆場的男子弄得柔腸百轉。

兩人走出星月殿外的廊道,忽然,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來。

「你是要去靖西嗎?」

魏崢抬頭,路的盡頭,女子正依著牆站著,明眸皓齒,生得雖不是國色天香,卻也小家碧玉。

誰家姑娘?

魏崢確定,他並不認識。

宮裝的裙擺很長,女子提著衣擺,走近了,又問:「我方才無意聽得你說要去靖西,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魏崢問:「姑娘,請問你是?」

女子頓了一下,回答了他的問題:「司器營都督府謝氏琉彤。」

謝家女,那應該是晉王鳳玉卿的舅家小姐。

魏崢微微頷首,便繼續走。

謝琉彤跟在身後,年紀不大,沒有官家女子的忸怩與矜持,倒有幾分爽朗,鍥而不舍地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可以帶我去靖西嗎?」

魏崢回頭:「萍水相逢,恕難從命。」

她也不詫異,似乎料到了是這個結果:「你不問我為何要跟你去靖西?」

魏崢轉頭,走了。

身後的女子大叫:「喂!」

他停下,聽她把話說完。

「今天你不帶我走,明日我就要被爹娘逼著嫁一個瘸了腿的紈絝,我若是嫁了那瘸腿的紈絝,必定終日郁郁寡歡,然後香消玉殞紅顏薄命。」她聲音上揚了幾分,說得朗朗上口,言之鑿鑿,「若是我香消玉殞紅顏薄命了,你就不會後悔自責今日沒有對我伸出援手?」

魏崢沒有回頭,道:「不會。」

原來,是逃婚的官家女。

他不再過問,直接便走出了女子的視線。

她站在原地,看著魏崢背影遠去成一個黑點,搖搖頭:「哥哥說得沒錯,真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莽夫。」

嘆氣,謝琉彤笑了笑:「你果然不記得我了。」

她是器營都督府謝氏女,她的哥哥,是謝家長孫,謝流芳,便像父親給哥哥取的名字一樣,望子成龍,希望他流芳百世。

哥哥十三歲那年,被父親送去了軍營,他們是雙生兄妹,感情極其好,隔三差五便會收到哥哥的來信。

信中總是提到一個人,靖西忠平伯。

「妹妹,我被調去了靖西忠平伯麾下。」

「我還以為是個魁梧大漢呢,不想是個俊俏郎君。」

「他與我一般年紀,還未娶妻,九歲便從軍了。」

「我若是哪天與伯爺一般,身上帶著七八道傷疤,我也差不多能統帥三軍了。」

「伯爺耍了一套劍法,簡直出神入化了。」

「我與伯爺喝酒,那般上天入地的邊關將軍,居然是個一杯倒,哈哈哈!」

半年的信,她在腦中勾勒出了一個影子,那是個俊俏的男子,硬朗英氣,耍得一手好劍,高坐馬上,是個號令三軍的將軍。

三國之戰後,楚彧帝君擁立女帝登基,她哥哥謝流芳戰勝歸來,接風宴上,哥哥多喝了兩杯,絮絮叨叨說的還是他最敬佩的人——靖西忠平伯。

「伯爺打勝仗了。」

「伯爺帶著戎平軍大破夏和。」

「伯爺他居然一個人深入敵營,擒了牧流族的頭目。」

斷斷續續,有一句沒一句,謝流芳醉醺醺地說了一個晚上,分明是沒頭沒尾的話,她卻好像看到了一幕幕當時的情景。

千軍萬馬,他大殺四方紅了眼的模樣。

在哥哥快要睡去之前,她第一次問起他,問起他哥哥的英雄:「哥哥,你還沒告我,你的伯爺叫什么名字呢?」

謝流芳迷迷糊糊,咕噥了一句:「靖西忠平伯,魏崢。」

哦,原來靖西忠平伯名喚魏崢。

三國統一,暫無戰事,哥哥便沒有立刻回邊關,在家待了一陣子,大抵是軍營待久了,哥哥在家也會晨起練劍。

是一把很漂亮的劍。

謝家世代都是武官,無論男兒女子,都會些武術,而且謝家掌管整個司器營,自然是深諳各種兵器。

謝琉彤也不例外,一眼便瞧中了那把劍:「哥哥,你的劍給我耍耍。」

謝流芳躲開:「這把不行,這是伯爺送給我。」

語氣里,全是驕傲自豪,便是謝流芳提到父親也不會如此。

她笑著打趣:「又是你的伯爺!」也不搶他的劍了,取笑他說,「哥哥可是被你的伯爺下了降頭了,張嘴閉嘴都是伯爺伯爺,就不怕我去告訴嫂嫂。」

謝流芳去年剛娶了妻子,是南寧王家的小郡主。

他疾言厲色:「別鬧。」

「我哪里鬧了。」她以為哥哥是不願她開新嫂嫂的玩笑。

結果,謝流芳一本正經地訓她:「伯爺是我最敬佩的人,不可開他的玩笑。」

謝琉彤失笑:「我倒好奇,你的伯爺是個什么樣的人,讓哥哥你這般……」趁謝流芳不備,她一把搶了他的劍,笑著說,「這般魂牽夢繞。」

謝流芳瞪她:「快還給我。」

她躲開,耍了兩下,贊嘆道:「真是把好劍呢。」

他又是那般自豪驕傲的口吻:「那當然,這可是伯爺親手鑄的。」

哦,靖西忠平伯魏崢還會鑄劍啊。

女帝登基時,忠平伯魏崢暫留京都,駐軍在城郊,以防還有余黨生亂。

謝流芳自然追隨。

一日,謝流芳一瘸一拐地回來,謝琉彤一看便知她哥哥是挨了板子。

「哥哥,你這板子是誰打的。」

她哥哥趴在那里,動彈不得,說:「伯爺。」

她似漫不經心地調侃:「你的伯爺怎么舍得打你。」

「我犯了錯。」

她笑,感嘆:「愛之深責之切啊。」問謝流芳,「哥哥,你犯了什么錯?」

謝流芳很懊惱的語氣:「我帶了一個女子去了軍營。」

她心下大驚,怒著眼睛瞪他:「你竟背著嫂嫂找女子!」

謝流芳白了她一眼:「別斷章取義,那女子說是伯爺的家眷,我便帶她進了軍營,誰知道那女子根本不是伯爺的家眷。」

哦,原來是魏崢的桃花。

謝流芳把哥哥的葯端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侃著:「那女子傾慕他吧。」

「嗯。」謝流芳說起魏崢的事,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十分詳盡,「可伯爺說,根本不記得她,你姑娘哭得梨花帶雨,說是伯爺對她有救命之恩,是以出此下策只為報恩。」

謝琉彤在心里說了句爛俗!

她又好似不經心地問了句:「然後呢?」

「自然是被趕出去了。」

把葯喂完了,又過了許久,謝琉彤突然問:「哥哥,那女子生得美不美?」

謝流芳詫異,扭頭看她:「你問這做什么?」

「好奇,隨便問問。」她生怕被哥哥看出了什么心思,趕緊催著問,「到底美不美?」

他想了想,點頭了。

她脫口而出:「比我還美?」問完,就後悔了。

她這是怎么了!怎如此多事!

謝流芳又想了想,還是點頭,特地補充了一句:「比你美多了,尤其是那身形象,哪是你這小木板能比的。」

男人啊!男人!

謝琉彤一巴掌拍在了他哥哥挨了板子的臀上,他疼得嗷嗷亂叫。

哼,魏崢才不是哥哥這般膚淺的人,不知為何,她篤定,而且,她也能料想到靖西忠平伯魏崢,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人,而且鐵面無私。

幾個月後的一天,哥哥突然對她說。

「魏崢他定親了。」

她被娘親逼著做女紅,手被針扎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把手擋在寬袖下面,回了句:「我知道,跟左相洪寶德。」

京都誰人不知,魏崢要娶左相洪寶德,而且,京都的官夫人們都在私下傳聞,說洪左相懷了孩子,不是魏崢的。

她都知道,沒有刻意去打聽,可是,關於魏崢的事情,她總是聽得到,好像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一般。

謝流芳感嘆:「伯爺竟還是個情種,你不知道,他從幾年前就瞧上左相大人了。」

她又被針扎了一下。

那天,她在絲布上,鬼使神差地綉了魏崢的名字,本想燒了,卻又鬼使神差地壓在了她的枕頭下,時時拿出來瞧。

她想,她魔怔了吧!

京都關於靖西忠平伯魏崢與左相洪寶德的事正傳得沸沸揚揚,一天,謝流芳抬了個醉醺醺的人回來,為了不被嚴苛的父親發現,他將人抬去了謝琉彤的房間。

那人東倒西歪,低著頭,謝琉彤看不見他的樣子。

「哥哥,他是?」

謝流芳把人放在榻上,說:「他便是魏崢。」

謝琉彤怔住了。

他推了推她:「他喝醉了,你去廚房弄些醒酒湯過來。」

謝琉彤隨口問了句:「他不是一杯倒嗎?」哥哥的信里說過,她莫名其妙地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