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對方垂在身側的右手,桃花說,梅花酥當年折了一只手臂,自此就抬不起來了……可是,她還是能帶他飛上天!梅女俠當之無愧!
正逢春盛,聽茸境,依舊千年雪飄。
鳴谷推門進去:「妖尊。」
鳳青捧著一卷竹簡,漫不經心地應:「嗯?」
鳴谷道:「桃花公主回北贏了。」
聽茸境外千丈雪山,雪鳥萬千,無論北贏發生個什么芝麻綠豆的事兒都能第一時間傳進梅園。
天然的信息網啊!
鳳青沒聽見似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這就沒了?
鳴谷抬眼打量,哼,分明心情賊好!嘴角都翹起來了,他又不瞎,不管了,說正事吧:「妖尊,五十年一輪的拜師帖已經發出去了,各族都送來了回帖,您看看哪位合心意。」
鳴谷上前,把一摞帖子放在桌上,都是各族送來的拜師貼。
聽茸境五十年收一次入室弟子,雖然妖尊從來不親傳,就放進來看一年的壁畫和書籍,全憑悟性和造化,不過北贏那些個大妖小妖,勁兒頭都很熱,削尖了腦袋想擠進來。
不過說實話,估計妖尊他老人家過去幾百年收的那些個弟子怕是臉都沒記住。
鳳青眼都沒抬,語調懶懶:「你挑便是。」
這就讓鳴谷頭疼了:「如何挑?」他請示,「妖尊可有建議?」總要有個標准吧,那些上古典籍也不能誰想看就能看啊。
鳳青稍稍掀了掀眼,想了許久似的,說:「嗯,廚藝吧。」
鳴谷傻了:「……」
這是收弟子還是找廚子?
次日,妖都城天朗氣清,春風拂面,萬里無雲,春盛之時,是個……滾草坪的好日子呀。
桃花吃多了散個步,就看到一公一母,推推搡搡,一個進一個退,一個面紅耳赤,一個斯文敗類。
怎么看都是一副調戲良家妖女的戲碼,再加上那惡霸油頭粉面的,一副風流倜儻的做派。
天子腳下,怎得猖獗!
桃花喝了一聲:「連孝你個胖頭魚,又欺負漂亮姑娘呢。」
稍稍稚嫩的聲音,清凌凌的,十分悅耳。
身穿粉色衣袍的男子回頭,瞧見桃花,立馬笑了,那笑里,三分戲謔三分玩味:「是公主殿下啊。」躬身行了個禮,連孝道,「殿下可是誤會我了。」
這連孝便是蟲海花鰱魚族家的大公子,因著幾年前桃花公主重病,蟲海獻了兩顆近百年的黑珍珠入葯,自此魚族就雞犬升天了,連孝與他妹妹漣清幾年前入宮伴讀,之後便留在了大陽宮當差,連孝掌管大陽宮的一支護衛隊,掛了個虛職。
桃花是不喜歡這條花鰱胖頭魚的,先不說連孝的品行如何,光說三四年前,花鰱魚族居然想仗著功勞想和白靈貓族聯姻,自打那件事之後,桃花就不喜歡魚了,剁椒魚頭都不愛吃了!
何況,連孝還是個十足的紈絝,滾遍了北贏的草坪!
桃花看他不爽,將那被調戲的漂亮小姐姐拉到身後:「我聽花滿說,你及冠那晚,一夜滾了十六個姐姐,事實勝於雄辯,哪里用得著本公主誤會。」
「……」連孝愣了一下,不怒反笑,一雙桃花眼毫不收斂地鎖著桃花,「看來殿下還挺關心臣下的。」
他風流俊郎,笑起來帶了三分痞,目光透著灼氣,隱隱帶著侵略性。
不知為何,桃花甚是不喜連孝這般放肆的目光,微微抬起下巴,靈動的眉眼帶了一分挑釁:「當然了,等你壽終正寢那日,我就可以吃剁椒胖頭魚了。」
嬌艷靈動的少女,據理力爭時,眉眼都泛著光彩。當年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呢。
連孝勾唇大笑:「那臣下等公主殿下來吃我。」
果然是魚,滑不溜秋!
桃花抖了一身雞皮疙瘩,輕哼了一聲:「你跪安吧。」
連孝也不氣,行了個禮,便真退下了。
那被調戲的小姐姐正耷拉著肩膀,一臉無精打采,穿了件白色的袍子,很利索,頭發也束起來了,不似那些穿著奔放的北贏女妖,她穿得……不倫不類,不過,因著生得眉清目秀,嬌俏可人,也很是賞心悅目。
桃花想到這等漂亮的小姐姐被那條魚染指了,心里不無同情,輕聲安慰:「你節哀吧。」耐著性子,很善解人意地開導,「你就當被狗咬了,要是還膈應,你晚上找幾只野母貓扔到連孝床上去,那條胖頭魚最怕母貓了。」
漂亮小姐姐還是垂頭喪氣,一雙眸子顧盼生輝,梨花帶雨般轉了轉,甚是楚楚可憐。
「小姐姐,你怎么還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桃花拍拍她的肩,希望她節哀順變。
漂亮小姐姐抬頭,眸光水盈盈的,嘀咕了句:「被你搞砸了。」
一開口……是個低沉醇厚的男聲!
桃花:「……」
她瞠目結舌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兩把小扇子似的睫毛眨巴眨巴一愣一愣:「公、公的?」
對方點頭了,雌雄難辨的一副模樣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眼,波光流轉間自帶春意,瀲灧嬌媚。
還是低沉干冽的男聲:「我不是小姐姐,你可以叫我,」他一本正經地像個良家婦女,「大哥哥。」
桃花有種天雷滾滾的感覺,愣著一張精致的俏臉,摩挲著下巴,高深莫測地悟出來了什么:「哦,那只胖頭魚連公的都不放過啊!」咬牙,她皺著臉怒罵,「禽獸!」
「你誤會了,他沒有非禮我。」良家婦女……啊呸,良家婦男解釋,「是他的女人非禮我。」
他還是一本正經,撐著雙我見猶憐的眸子,擺出一副老派夫子的神情。
桃花又是一愣一愣的,繼續目瞪口呆著。
他一板一眼繼續說:「那條魚有個老相好,是只鴨,前日我要做紅燒鴨,抓到了一只母鴨,看她肉太老就放過她了,然後那只鴨就非要纏著跟我滾草坪以報一命之恩,所以我才讓那條魚回去管好他的鴨,別讓他的鴨再來纏我。」
桃花囧:「……」
搞了半天,不是強搶民女,是上門退貨,好一幕天雷滾滾狗血淋頭劇!
桃花摸摸鼻子,眯眼笑。
對方突然問,正經又嚴肅:「公主殿下,你喜歡吃鴨嗎?」
好跳躍啊。
桃花怔怔地搖頭了。
對方笑了,一笑眼角一彎,更像嬌俏的小美人兒,語氣萬年不改地正經:「還好,我把紅燒鴨改成了清蒸糯米雞。」
說完,那小美人就扭頭走了,徒留桃花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梅花酥走上前:「殿下,他是大陽宮新來的掌廚。」指了指那小美人,說,「玲花雀族,流零。」
哦,原來是只孔雀,難怪,美若女色,賽過西子。
桃花的晚膳便有一只清蒸糯米雞,說是新來的掌廚特地烹制的新菜,味道十分好,油而不膩,入口即化,堪稱人間美味,桃花一個人將一只雞吃得干干凈凈了。
然後,桃花就吃撐了,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蹦蹦跳跳地去消食了,路過梨花的龍澤殿,看里面燈火通明,便進去溜溜。
她哥哥正在看折子,她便直接霸占了那張小憩的矮榻,打了個飽嗝,翹著二郎腿哼著小調,心情頗好。
梨花放下折子:「撐到了?」
「嗯。」她點頭,眼睛明亮。
「傻。」梨花走過去,揉亂她的頭發,聲音不禁放輕了,「以後晚上不准吃那么多。」
十幾歲的少女,模樣妍麗,睡姿慵懶,倒像只活潑好動的小狐狸,坐起來,抱手有模有樣地行了個江湖禮:「遵命,得留著肚子吃哥哥做的桂花糕。」
梨花命人奉茶。
桃花躺下,枕著哥哥的手,問:「爹爹和娘親呢?」
「去聽茸境送拜師貼了。」
她笑了,眯著眼,像彎彎的月牙兒。
梨花好笑:「這么開心?」
「嗯嗯!」
桃花開心地笑成一團,在榻上打滾。
到底是個未經人事的半大小姑娘,喜怒於色,毫不掩飾眼中的流光溢彩。
「那么喜歡那只鳳凰?」語氣有些沉悶,梨花不滿自家妹妹怎就被人勾了去。
桃花又滾回來,撐著下巴,笑吟吟地說:「特別喜歡,想把我最漂亮的毛送給他。」說完,小姑娘有點郁悶了,「可是我沒長毛。」
「還知道自己是個沒長毛的小丫頭呢。」梨花蹲下,看著小姑娘那雙干凈得沒有絲毫雜質的眸子,捏捏她的小臉,似嘆,又像哄,「你還小,不要橫沖直撞,會受傷的。」
他妹妹心系的那只千年鳳凰,哪里食人間煙火,就怕到頭來遍體鱗傷的是這一頭扎進去的小姑娘。
她聽了,只是搖頭,目光灼灼,似大陽宮里花開不敗的杏花,瀲灧好看,笑靨如花地說:「我才不怕。」嘴角上揚,神氣活現的,少女氣拔山河似的,「我哥是妖王尊上!我有靠山我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