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解冥魘花之毒(1 / 2)

「什么都不想寫,很悲傷,悲傷得不能自已!」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楚梨花落座在大殿的玉石龍椅上,一只腳隨意搭在了案桌上,微微後躺,抬頭,嗓音帶了幾分懶倦:「帶上來。」

那女妖被銀鏈捆綁,推搡著進了殿,撲通跪下,顫顫巍巍著:「尊、尊上。」

楚梨花搭起一條腿,手肘隨意撐在膝蓋上,睨了一眼地上的女妖:「誰指使你的?」

嗓音懶懶,慢條斯理,卻氣勢凌人。

那伏地的女妖渾身都在戰栗,磕磕絆絆地回話:「沒、沒有誰指使奴,奴想、想得到尊上……尊上垂青,故出此下策的。」

她不敢抬頭,趴在地上,身姿窈窕。

這女妖本是龍澤殿的奉茶宮侍,平日里還算老實本分,模樣很出挑,只是他對這女妖毫無印象。

「那冥魘花你是哪里來的?」

她一聽,瑟瑟發抖得更厲害了,惶恐害怕地直冒冷汗:「尊上明查,奴真的不知道那是冥魘花,在一個街頭大夫手里買的,以為只是普通的情葯。」跪地,女妖不停地磕頭,「奴知錯了,求尊上開恩,求尊上開恩,求——」

梨花不耐:「剔了妖骨,鎖進誅妖台。」

這五十年修為的蜘蛛妖,剔了妖骨基本就沒活路了,再鎖進誅妖台,赤練銀火那么一燒,那就渣渣都不剩了。

不安分守己,這便是下場,這女妖不是第一個妄圖飛上枝頭的,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尊上饒命,尊上饒命,尊上饒命……」

成明大妖直接上前,把人拖下去,那女妖還在尖聲哀求,許久聲音才消停。

「尊上。」

男裝束發的女子進殿,跪地參拜,道:「漣清教管不嚴,還請尊上責罰。」

那奉茶的女妖隸屬司宮營,在漣清所管轄之內,她身在其位,確實難辭其咎。

梨花靠著椅背,未抬眸,嗓音干冽,帶著渾然不覺的冷意:「九道誅妖鎖,自己去領罰。」

漣清俯首領命:「是。」

稍許,梨花掀了掀眼皮,目下無塵似的,語調慵懶而疲倦:「從今往後,龍澤殿內,任何女妖不得入內。」微頓,他合上眼,「包括你。」

片刻沉默。

漣清沉聲應道:「漣清遵命。」

「退下。」

冷冷兩個字之後,他便懶得再開口,閉目凝神,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疏離與冷漠。

未滿十四歲的少年,君臨天下,似乎對外界所有人事都抱著敵意與漠然,一人高坐龍椅,帶著與生俱來的帝王氣度,還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傲與冷清。

這便是北贏的妖王,是獨當一面的天下君主。

漣清看得出了神,須臾之後,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退出了大殿,殿外,她的兄長連孝迎面走來。

他勾了勾嘴角,走到漣清身旁,壓低了聲音,濃濃的玩味與揶揄:「九道誅妖鎖,尊上還真是半點情面都不留。」

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倒靈通。

漣清一貫的面無表情:「尊上一向如此,絕不徇私。」

連孝輕笑出了聲,眼角眯成了一條縫,溢出一抹謔笑:「我的好妹妹,他對你可沒有私情。」

沉寂的眸猛然一厲,她低低喝道:「不用你說。」

連孝被吼了,也不氣,笑得很是不正經,邪佞得緊,似真似假的口吻:「我是怕你被楚妖王迷得神魂顛倒,忘了自己幾斤幾兩姓甚名誰了。」

又像提醒,有像嘲諷,話里有話似的。

漣清輕哼了一聲:「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錯身走過去,擦肩時,冷冷扔了一句,「以後要搞女妖,出去搞,別在大陽宮里亂來,我不會再徇私枉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連孝攤攤手,混不吝的模樣,紈絝又不正經:「我搞大陽宮的女妖不正好如了你的意,免得有人跟你搶尊上。」負手背在身後,他玩性似的道了一句,「不過以後應該沒有了,你這九道誅妖鎖挨得真值,一下將所有女妖都趕出了龍澤殿,永絕後患啊。」

漣清扭頭大喝一聲:「夠了!」

「惱羞成怒了?」連孝拱手做賠禮,不正經地笑笑,「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你有分寸就行。」

她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連孝扯扯嘴,笑了,他這個妹妹,真被迷了魂道了。

昏迷了兩日兩夜,桃花才醒。

正午十分,日頭正烈,她睜開眼,被強光刺了一下,又立馬合上了,皺皺眉頭,用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眯著一條縫打量,暈暈乎乎的,還有些不大清醒。

梨花聽到聲響,便放下了手里頭的卷宗,坐到床邊,輕聲詢問:「醒了?」

桃花埋頭在枕頭里蹭了蹭,啞啞地喊了一聲:「哥哥。」

「還難受嗎?」他摸摸她的頭,已經不燙了,斷斷續續的低燒可算是降下來了。

病懨懨的小姑娘無精打采地躺著,可憐巴巴的,說渴。

梨花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她幾口就灌了下去,砸巴啞巴嘴,舔舔干裂的嘴角:「我還要。」

他就又給她倒了一杯,她大口大口地喝,渴壞了。

梨花把她亂成一窩的頭發理好:「慢點喝。」

她笑,咧出一顆小小的虎牙,精神好了些,眼睛亮晶晶地,把杯子給梨花後又躺回去,怕冷,往被子里鑽了鑽,有點提不起勁。

「我是怎么了?怎么回了大陽宮?我記得我去了聽茸境的。」

梨花放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又不著痕跡地恢復常色:「還記得什么?」

桃花搖頭,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珠子像迷茫的小鹿,腦袋暈暈乎乎的跟漿糊一般,只記得去了聽茸境,其余便沒印象了。

梨花語氣尋常,娓娓道來:「你在聽茸境受了寒,低燒不醒,哥哥便將你帶回來了。」

她還小,性子干凈純粹,冥魘花的事,他並不想她知曉。

桃花對哥哥的話深信不疑,方才還病懨懨的,突然來了勁兒,眼含期待:「青青呢?我發燒他有沒有一整夜照顧我?有沒有心疼?有沒有很舍不得我?」

說到那只老鳳凰,小丫頭就興高采烈,頭也不疼了,精神也好了,比靈丹妙葯都管用。

梨花啞然失笑,捏了捏桃花的小臉:「誰教你的,不知羞的小丫頭。」

她拍拍胸脯,可興奮了,十分來勁地說:「我無師自通!你妹妹聰明吧?」

聰明是聰明,就是太一根筋,全系在那老鳳凰身上了。梨花刮刮妹妹的鼻子:「你又胡來,這次竟將梅花酥也甩開了,出了事怎么辦?」

梅花酥不是飛禽獸,妖法在同齡妖類里算是絕頂,唯獨瞬移妖法比不過桃花,不過也是,除了擅長飛行的飛禽類,北贏大多妖的瞬移妖法都比不過什么妖法都半吊子的桃花,為了見那老鳳凰,桃花在瞬移上,確實下了苦功夫的。

小姑娘不以為然:「我是去聽茸境,怎會出事。」語氣好生自豪,她神采飛揚地說,「我家青青那么厲害。」說起鳳青,眼睛都是亮的。

梨花一點都不想提那只老鳳凰,總覺得是自家妹妹吃了天大的虧。

「爹爹和娘親呢?我的拜師貼青青回了沒有?」小姑娘眼巴巴的,興沖沖的好生期待。

梨花不忍掃了她的興,沉默了許久。

「哥哥?」

他無奈,道:「祖父發了舊疾,身體不大好,爹爹和娘親去了人族。」停頓了片刻,不忍看她失望,低低說,「聽茸境的拜師回帖已經送來了。」

她連忙追著問:「青青收了我沒?」

梨花搖頭:「拜師禮退回來了。」

一雙明亮清透的眼睛一下便氤氳了:「為什么?他有沒有說為什么?」

他還是搖頭。

桃花咬咬唇,耷拉著腦袋不吭聲,霜打的茄子蔫兒了似的,好半晌才抬頭,軟軟地央求:「哥哥,你送我去聽茸境好不好?桃花病了,沒力氣,用不了瞬移。」

梨花哄:「桃花乖,等你好了再去。」

她立馬搖頭,很堅定:「不,哥哥,我現在就想見青青。」

他沒辦法,只好帶她去聽茸境了。

可是,桃花並沒有見到鳳青,聽茸小築外設了結界,她進不去,卻也不肯走,不管哥哥怎么哄她,她就是不走,執拗地站在雪里等,梨花便撐了一把傘,給她遮風擋雪。

半個時辰,桃花也沒有被放進去。

鳴谷瞧著於心不忍,便進屋去,預備幫小公主求求情,說說好話,也不敢太明顯,旁敲側擊。

鳴谷說:「桃花小殿下還在外頭站著呢。」

妖尊不吭聲,捧著一本佛經在看,頭也不抬,一點表情都沒有。

鳴谷又說:「這雪越下越大,小殿下大病未愈,要是受了寒,只怕身子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