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般,鳳青拂了拂袖,驟然青色光刃破開地上兩具屍體,頓時化作一堆灰燼。
下場,屍骨無存。
非議?謾罵?還有誰敢呢?
鳳青抬腳,走得緩慢,又突然頓住,回了頭,掃了一眼:「這里是北贏,你們是披了人皮的獸,是最低等的種群,連血親倫常都沒有學透,便妄自高尚。」話,微微一頓,他道,「本妖尊未娶,桃花公主未嫁,什么叫苟且?」
所有人噤若寒蟬,睜睜地看著鳳青走出驛站,雙手,小心翼翼。
什么叫苟且?
北贏草坪上,那滾來滾去的,算什么呢?
這里是妖族,妖本獸類,鳳青一言戳破了多少揣著人皮說鬼話的畜生皮相。
先有大陽宮妖王尊上的召令,再有聽茸境鳳青的威嚇,整個妖都城都安靜了。流言,止於暴戾,而北贏妖族更直觀,止於強者。
桃花醒來時,是夜里,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燭火刺目,她睜不開眼。
「桃花。」
「桃花。」
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喊她,很焦急。
桃花用力地把眼皮睜開,才看清燭火前的人影,喊了一聲:「哥哥。」
嗓音破碎,是啞的,很疼很干。
哥哥把手放在她臉上,輕輕地摩挲,溫柔得不像他:「哥哥在,已經沒事了。」
桃花搖搖頭,說沒事,說不疼。
梨花的眉頭還是緊緊擰著。
她動不得,轉著眸子四處瞧,啞著嗓子問:「青青呢,青青在哪?」
屋里,只有哥哥守著,鳳青不在。
她哥哥突然攥緊了她的手。
「桃花,聽哥哥的話,不要他了好不好?」
一想到這小丫頭為了那老鳳凰連命都不顧,梨花就一肚子火。
桃花眨巴眼,覺得莫名。
梨花哄她,催眠似的:「北贏那么多妖,還有大楚人族,你要誰哥哥都給你捉來,要多少都給你,把最好的都給你,我們不要那只鳳凰了,嗯?」
這是給她下降頭嗎?
可能哥哥被她嚇壞了,說胡話了。
桃花佯裝生氣,板著一張小臉:「哥哥,以後別說這種話了,我會生氣的,會不理你。」
油鹽不進……
楚梨花沉默了很久,少年音色卻嘶啞了幾分:「桃花,非得是那只鳳凰嗎?」
小姑娘半點猶豫都沒有,一臉任真地:「嗯,就像我們爹爹對我們娘親那樣,是從一開始就要到死的。」
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這一刀,再偏一寸,就是鳳青渡了所有真氣都沒有用,所幸,沒傷及要害,又有鳳青的鳳凰真氣護著,只是流了些血。
楚梨花不說話了,唇抿得發白。
偏偏是那只鳳凰,那只不僅修了永生還……
他嘆氣,無可奈何。
桃花看見她哥哥一臉深沉,便有些慌,顧不得傷口,側身尋著他視線。
她凄凄楚楚的樣子:「哥哥,你別討厭青青好不好?他是桃花的心上人。」
哼,還知道他不喜歡那只老鳳凰拐了他妹妹!
她可憐兮兮地癟癟嘴:「你別怨他,他真的很好,是桃花不好,桃花沒有生為妖族,還總是任性胡來,會給他帶來很多很多麻煩。」
桃花用小手指去勾梨花的手,撓撓他手心,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加上她有氣無力的撒嬌,梨花縱使有氣,這會兒也偃旗息鼓。
她句句都是鳳青的好,被灌了迷魂湯般。
「我讓他進來。」
梨花極度不悅地磨了磨牙,起身出去。
片刻,鳳青進來了,滿臉倦色,燈火從他身後打來,柔和了臉上分明的輪廓。
他應該沒睡覺,眼底青黛很重。
桃花躺著,動不了,便伸出手,招了招:「青青。」
鳳青走快了些,蹲在了床邊。
他眉宇郁色很重,看她時,目光灼熱,不知為何,桃花覺得他好像瘦了一點,褪去溫潤,凌厲了許多。
她眯著眼看他:「太暗了,過來一點,給我看看。」
鳳青湊近。
她仔細地看,放心了些:「沒受傷。」她擰眉,問,「我哥哥有沒有打你別的地方?」
她覺得,依照哥哥護短的性子,勢必要和青青干一架的。
原本緊綳的五臟六腑,像被軟軟的小手扯松了。
鳳青這才展眉:「沒有,你哥哥還打不過我。」
桃花想想也是,她哥哥才十四歲,縱使天賦異稟,對上鳳青千年的妖力,還是差了些道行的。
她又擔心了:「那你有沒有打我哥哥?」
鳳青搖頭:「我們沒打架。」
不過是過了幾招。
桃花這才寬了心:「給我看看你的手。」
鳳青遲疑。
她便去抓,扯到了傷口,疼得抽了一口氣,鳳青立馬按住她的手:「別動。」然後他把自己的手遞過去了。
對她真是……束手無策,怎么做都不對,怎么做都舍不得,疼得他難受。
桃花掰開鳳青的手掌,他掌心,血肉模糊的,傷口早便結痂了,丑陋又猙獰,是銀器灼的,不會愈合。
「怎么不包扎?」她眼紅,心疼得想哭。
鳳青道:「顧不上。」
當時抱她回來,一時止不住血,慌得他扎針都握不住針了,哪里有心思處理傷口,等她傷勢穩定,便等在她屋外,滿心滿眼都是她推開他撲上去時的模樣,攥著手,指甲掐進傷口都沒有知覺了。
說不出什么感覺,像死了一回。
「會留疤嗎?」小姑娘小心翼翼抓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瞧,眼神恨不得軟得化成一灘水似的。
鳳青搖頭,收回手,不著力地覆在她的腹部:「我的手無礙,是你這里會留疤,銀匕首刺的傷口,我治不好。」
銀是妖族的克星,縱使他閱盡醫書,也不能攻克。
這一刀,會在她腹下留一個一指長的傷疤。
桃花養了些精神頭回來,眼睛里亮閃閃的,兩只手抓著鳳青的手,放在肚子上輕輕地蹭:「沒關系,反正在衣服里面,誰都看不到,而且滿滿跟我說,身上沒點傷疤的,都不是英雄。」
鳳青不言,胸口那個剜掉了心臟的地方,酸澀得疼。
小姑娘突然想起來什么,兩只手伸到枕頭里掏啊掏,一會兒掏出來一個葯瓶。
「我以前皮,總是受傷,這是我哥哥讓燕瓷給我配的外傷葯,很有用的,我塗了之後傷口就不疼了,都給你。」
她把葯瓶塞鳳青那只沒有受傷的手里。
鳳青怔忡地看著手里的東西。
「他們,」
桃花問了,又止住,有些小心謹慎。
鳳青將葯瓶放進袖口里,語氣平常:「殺了。」
還是開了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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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那章桃花的手札其實是這章的,已修改了,不是重復用了桃花的手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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