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和青青分別,我就痛得食欲不振,七寶鴨都吃不下了。」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你的原身,」二白道,眼神幽深,「果然是鳳凰。」
屋里那人愕然怔住,他逆光站著,身後一對火紅的羽翼煽動。
那哪是孔雀羽翼,是上古鳳凰啊。
紅光散去,他依舊還是以前的樣子,拾了衣服穿上,遮住胸膛上縱橫交錯的疤痕,走至她面前。
「你還知道什么?」
不似往日清淡,一雙美艷的眸子里,全是凌人的寒光。
這才是他流零,藏在孔雀皮囊下深沉而陰郁的骨血。
二白微微凝了凝眸子,目光沒有分毫閃躲,直直望進他的眼底深處,不驚,也不懼:「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百靈鳥族,遇白。」這般緊綳的氣氛里,她仍舊嗪著笑,半真半假似的口吻,「北贏哪里風吹了哪里草動了,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本來不確定的,這不,撞了個正著。
北贏有一種果子,叫易藺果,吃了便能骨骼重塑,能脫胎換骨隱匿種族,只是,每逢月圓,原形畢露。
孔雀脫下皮囊,鳳凰露便出了馬腳了。
而且,那果子還有個副作用,能痛得讓人恨不得切腹自盡了。
「你吃了易藺果吧?」是詢問,她卻是肯定的口吻,目光落在流零大汗淋漓的脖頸上,那里有雜亂的抓痕。
他一言不發,驟不及防地便掐住她的脖子。
輕而易舉,就捏住了她的命脈。胸腔里空氣被阻斷,她腦中白光閃了閃,想,鳳凰就是鳳凰,北贏最為高貴的品種呢,就是高人好多等,一出手別人就毫無還手之力。
凜冽的聲音將二白跳脫的思維給拉回來了。
「那為什么要點破,不怕我殺人滅口嗎?」他盯著她,眼里寒光包裹著兩簇火焰,矛盾卻又極致地融合著。
她不掙扎,也紋絲不動:「適可而止吧。」
出奇地,眼里沒有驚懼,堅定而純粹。
流零驟然收緊了手指,將她咽喉狠狠扼住,一點一點奪去她臉上的血色,她還是不動不掙扎,張張嘴,發不出聲音,唇齒張合。
她喊了兩個字。
沒有求饒,喊是他的名字。
「流零……」
翌日,聽茸妖尊歸。
「咳咳咳……咳咳咳……」
沒有風,女子猛烈的咳嗽聲,持續了很久,一張略微蒼白的臉因氣血不順憋紅了幾分。
桃花趕緊給她拍背順氣:「二白,你這是怎么了?」
她才剛踏進聽茸境的境內,便看見侯在梅園外熱烈歡迎的二白在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怕她把肺都咳出來。
二白擺擺手,笑了笑:「這不是想你想得夜不能寐,嗓子都啞了嘛,胸腔里都是如隔三秋的寒氣,差點沒把我給堵得英年早逝了。」
桃花啞然失笑。
二白背過身去,掩著嘴又咳了幾聲,不動聲色將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脖頸上隱隱約約的勒痕。
桃花一邊給二白拍著,一邊瞅右邊,喊了聲:「十八師弟。」
十八上前,躬身:「師姐。」
一個月沒見,流零還是依舊美得冒泡。
「想我了嗎?」
小姑娘那一臉真誠與熱切,讓少年眼神閃爍,扭扭捏捏地嗯了一聲。
「我也想你。」桃花笑不露齒,眸里一汪流光溢彩,「好想你做的七寶鴨啊。」
一旁的鳴谷掩嘴笑,感情這小祖宗是嘴癢了。
流零又朝鳳青作了個揖:「師傅。」
鳳青頷首,微皺著眉頭望向正與二白久別重逢插科打諢的小姑娘:「桃花,先去將衣服穿上。」
桃花乖乖的:「哦。」
她拔腿跑了。
鳳青眉宇幾不可見又擰了一下,道了一句:「晚膳便做七寶鴨。」
流零回:「是,師傅。」
鳳青轉身便追上去,有些急,語調微提起,叮囑前面跑得飛快的小姑娘。
「你走慢些。」
「別跑,會摔跤。」
前頭的小姑娘停下,回了個眸,淡淡地笑:「青青,你來牽著我。」
鳳青說,好。
他走過去,牽著她走。
他不識路,她又總是莽莽撞撞磕磕絆絆,然後,他就總是牽著她走。
二白抱著手,瞧著那走遠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笑了笑。
她嘟囔了一句:「桃花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回頭,看流零,「你覺得呢?」
他沒有回答,收回目光,低著頭走開。
回了聽茸境,日子一如往昔,平日里桃花若是興致好,便會去藏書院看看孤本之類的,若是犯懶了,便纏著鳳青要他陪,要他一起玩。
鳳青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匆匆一月,北贏已入寒冬,陣陣南上的寒氣吹來,終年冰天雪地的聽茸境似乎也冷了幾個度。
不知為何,桃花最近特別黏鳳青,從早到晚,從煮茶到用膳,她寸步都不肯離。
鳳青作畫時,她便搬個小凳子坐在一旁。
「青青。」
「我給你研墨。」
這畫才剛作完,她又抱來一盒玉石棋子。
「青青,我們一起對弈。」
對弈完了,她也不去午休,守著鳳青,巴巴地看他,他煮茶時,她就坐在他腿邊,也不喝,一直緊緊盯著,怎么也瞧不夠似的。
「青青。」
「我給你添茶。」
茶煮完了,她又興起了,抓著鳳青手,緊緊地拽著。
「青青,教我煮酒好不好?」
黏人得厲害。
鳳青也不拂她的意,都聽她的。
酒煮完了,她卻也沒學到個什么,全程都撐著下巴看鳳青,那雙眼睛恨不得貼鳳青臉上似的。
晚膳自然也是和鳳青一起用的,不吵著吃肉,陪他吃竹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