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外面一直有老鼠刨坑的聲音,明天得告訴青青,聽茸境有老鼠。」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鳴谷忽聞院中聲響,他打著燈出去查看,揉了揉眼睛,又看,果然,是他家妖尊大人,彎著腰拿著鐵鍬,大半夜的不睡覺,他正在挖樹,一棵一棵地挖過去,原本好好的梅園,一眼望過去,樹干東倒西歪,被刨了一整排的坑。
鳴谷被驚得瞌睡一下子全醒了,趕緊舉著燈籠過去,他問:「妖尊,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鳳青背對著他,繼續挖,專心致志地刨坑,心不在焉地回:「方才。」
一回來就挖樹刨坑?
說完,鳳青繼續一棵一棵樹挖過去,又刨了個深坑,似乎在找什么,蹲下看了許久,便又起身去另一棵樹下挖,認真地讓鳴谷開始懷疑人生了。
鳴谷百思不得其解,便問:「妖尊您干嘛呢?」
鳳青一鍬鏟下去,說:「找白靈令。」
「白靈令?」鳴谷懵圈。
風拂開嗓音,飄散著鳳青懶懶的話:「我記得十五年前,楚彧許諾了我一塊白靈令。」
鳴谷也想起來了,當時妖尊他老人家對楚彧夫婦有恩,楚彧妖王有求於聽茸境,便許諾了一塊白靈令。
當時他還玩笑著說,讓妖尊拿著白靈令去拐楚彧的女兒呢。
不過,那時候妖尊大人好像不樂意,嫌棄人小娃娃胖。
鳴谷好奇又疑惑:「您找白靈令作甚?」
鳳青理所當然的口吻:「去大陽宮下聘。」
「……」
當年的玩笑話,父債女還,竟一語中的了,這白靈令最後還是用來拐小殿下了,鳴谷只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消化完妖尊他老人家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行徑後,鳴谷才鎮定下來,詢問:「您不記得埋在哪了?」
「記得。」兩個字,鳳青應得很快,想了想,他說,「是埋在了梅花樹下。」
還有呢?
鳴谷汗顏,聽茸境統共有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九棵梅樹啊!難不成妖尊他老人家打算挨個坑刨過去?
那得刨到猴年馬月!
鳴谷無語凝噎了好一陣:「您不記得具體埋在哪了?」
鳳青動作頓住,回眸,滿臉疑惑,眼底閃過類似迷茫的神色。
「……」
好吧,人老了,善忘。
鳴谷便好言相告:「當時,您說十里梅花灼灼,只擇一株芳華,便讓我埋在了開得最盛的那株樹下。」
鳳青還是那副神色,茫然困頓。
難得,像只迷路的獸。
鳴谷特地再提醒了一句:「您當時還說公主殿下的名字美呢。」
鳳青不同他打啞謎,沉著聲線直截了當地問:「埋在了哪?」
鳴谷嘴角隱約有笑:「不是這里,在東邊梅園。」
東邊?
鳳青皺了皺眉頭,便把鐵鍬扛了起來,轉身走了幾步。
鳴谷剛要開口提醒。
鳳青轉頭,滿眼迷霧:「東邊怎么走?」
「……」
鳴谷深深呼吸了一口冷氣:「那邊是西,東邊在這邊。」
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已經是晚期,無可救葯。
晚期路痴患者鳳青挑了挑眉梢,將肩上的鐵鍬扔了,命令:「你埋的,你去挖。」
鳴谷:「……」
「現在就去。」鳳青嚴詞催促。
鳴谷:「……」
自己埋的白靈令,跪著也要挖下去。
再說大陽宮,及笄禮的次日,銀狐兔族的佟參族老就到小尊上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參了折耳兔族一本,大致就是說折耳兔家的小兔崽子與小兔崽子的媳婦是怎么怎么仗勢欺人,怎么怎么以多欺少,怎么怎么目無法紀之類的。
哭哭嚷嚷了又一盞茶的功夫。
小尊上抬抬手,說罰,便罰小兔崽子刷馬桶,刷十年。
佟參族老不滿意,頗有微詞,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尊上伸伸懶腰:那刷二十年。
佟參族老還是不滿意,說折耳兔家的媳婦怎么怎么彪悍,怎么怎么把他女兒打得現在都下不了床。
小尊上掏掏耳朵,也刷十年。
又是刷馬桶?能不能有點石錘性的!佟參族老還想再訴訴苦。
小尊上耐心就耗得所剩無幾了,漂亮的眸子一挑:「要本王究根結底?好,那我們捋捋,究竟是誰先動的手。」
這是擺明了要護折耳兔家的,不過自家女兒什么德行佟參族老也有數,見好就收,他立馬『謝主隆恩老臣告退』了。
這打架斗毆一事,便以刷馬桶告終。
再說,斗毆的兩個當事人,因為都被罰了刷馬桶,於是乎,當事人花滿就約了當事人梅花酥在赤練營的小河邊見面,一起邊刷馬桶一邊談正事。
花滿先到一步,梅花酥隨後,她好像不大自在,可能因為今日換下了一身勁裝,穿了件剛剛及地的寬袖裙子。
花滿一副『你瘋了』的表情,居然穿裙子來刷馬桶,覺得驚奇,就盯著梅花酥的裙子瞧。
她更不自在了,頭低得都要埋到地下去,小聲開口:「你找我?」
花滿嗯了一聲,遞給她一把馬桶刷,很是隨意地問了句:「什么時候有空?」
「嗯?」梅花酥接過去,駕輕就熟地把袖子挽起來,提了一只馬桶到小河邊,半邊浸泡,盛了一半水,用刷子蘸著水從下到上地刷。
動作還挺熟練。
花滿把准備好的那一套刷馬桶現場教學都咽回肚子里,也提了一只馬桶蹲在梅花酥旁邊:「我祖父讓我帶你回府上。」
她動作一停,水花漾開,低啞的聲音有幾分落寞,卻毫不猶豫:「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