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番外完結篇(多章大肥更)(2 / 2)

定容眼底略過狐疑。

「姑姑你還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回來,為什么會答應章融引貓妖哥哥出來。」她下意識拽緊了袖子,摸了摸寬袖里面藏的東西,然後寬心地松了眉頭,說,「因為姑姑你給我的解葯我沒吞下去,都攢下了,我要都給貓妖哥哥吃,全部給他吃。」

定容瞳孔驟縮,不可思議地白了臉,瞠目而視。

「緹兮!你別胡來。」她慌神了,低吼著催促,「你快把解葯吃了!」

緹兮置若罔聞,把袖子拽得更緊了。

她明知道自己身體種了阿陀鈴,還跑回來給楚貓妖騙解葯!

定容咆哮:「你吃啊!」

緹兮一臉防備地後退,死死咬著牙,警戒地盯著定容,像只絕地反擊的小獸,孤勇又倔強。

軟硬不吃,定容束手無策,有些動容,紅了眼角:「所有的解葯都給你了,沒有多余的解葯了。」

緹兮一點兒也不訝異,從善如流:「我知道姑姑的性子,你不會留後路的,所以我才把葯都攢下來了。」

孤注一擲,她這是根本不打算給自己留一點余地了。

定容只覺得慌張失措,沒有一點辦法,半是威脅半是勸諫:「你若是留給他了,你自己就得死!」

緹兮說她知道,然後望了望那腥風血雨里,殺紅了眼的那人模樣。她的命本來就是貓妖哥哥救的,所以,她也不會覺得可惜。

決絕又毅然,不管她姑姑說什么,她都不為所動。

定容急得眼皮直跳,氣急敗壞地大肆咆哮:「楚貓妖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怎么可以用你自己的命去換他的,不可以,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殺父仇人?

從她解了封印之後,這四個字是姑姑唯一教過她的,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教。可能她天資愚鈍吧,即便是沉甸甸的四個字快要刺穿她耳膜,她還是沒法感同身受。

緹兮想了想,決定對她姑姑說實話,很誠懇,也很輕描淡寫:「姑姑,兩百年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就是章融把我帶回來那天,磕了下腦袋就都記得了。」緹兮想,可能那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脈,她繼續說,「我記得貓妖哥哥養了我很久,記得從小長到大的鯉魚湖,也記得娘親模糊的臉,還記得那只養了我幾日、教我貓叫的老母貓,可唯獨不記得我的父親,不記得任何花鰱魚族的人。」

定容啞口無言,便是她也沒見過十九歲之前的緹兮,只知是兄長外室私生的女兒,當時兄長得知緹兮體質特殊,還同她說過,話題大多是他的野心與不甘,並沒有多少提及到緹兮這個女兒。

緹兮接著說,不喜也不怒,像是說別人的事一樣:「我長到十九歲才被接回蟲海,回了蟲海,沒見過父親,也沒見過所謂的哥哥姐姐,被圈養在了寒冰潭里,天天只能看見一只老鱖魚,老鱖魚很凶,總是惡狠狠地跟我說話,要求我三日吐一顆黑珍珠,偶爾也會用針扎我,把我的魚脂弄出來,然後我很疼,老鱖魚就會喂我吃很多東西,讓我長得白白胖胖,那就有更多魚脂了,我那時候就想,要不是我會吐黑珍珠,要不是我的魚脂和別的魚不同,我是不是就不會被接回去。」緹兮想了一下,「哦,父親來看過我一次,我沒見到他,當時痛暈了,就聽到了父親笑得很大聲,很開心,他應該是很喜歡我的魚脂,那一次扎了好多針。」

輕描淡寫的口吻,緹兮說得不緊不慢,清澈干凈的眸子里,沒有怨恨,也沒有期冀,就好像無關緊要。

定容卻聽得鼻酸,回想往日,她好像一次也未曾問起過緹兮的過往,一次也不曾關心過她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姑姑,」她語氣軟,像個乖巧的孩子,「你只教過我同仇敵愾,可是我真的學不會,努力了,也學不會。」

定容喉嚨發酸,哽咽著說:「好好好,不報仇了,你把解葯吃了,姑姑就不報仇了,我帶你離開,我們回明山泉好不好?」

她剛上前,緹兮就後退,用力搖頭:「姑姑,你別攔我。」

怎么能不攔,緹兮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卻在這時,章融張狂地大笑。

緹兮回頭,募地瞳孔放大。

一地的鮮血淋漓,數之不盡的野獸揮著利爪前仆後繼,楚梨花被圍困在最中間,孤立無援,單膝跪在血染的地上,用箭撐著地,嘴角不斷涌出黑紅色的血。

章融激動地大喊:「他毒發了,快!快圍住他,他中了阿陀鈴的毒,撐不了多久了,快把他殺了!」

緹兮心口窒了一下,一直撐著不掉的淚刷的就滾下來了,她想也不想,轉身就往妖獸群里扎。

定容縱身一躍,提劍攔在了緹兮面前:「我不准你過去!」

緹兮頭都沒回,盯著那些步步緊逼的貪婪凶獸,抬手拔下發間的珍珠發簪,毫不猶豫就抵在了喉嚨,用力刺入皮膚

她說:「姑姑,別攔我。」

聲音發抖,卻極力平靜。

定容喉嚨一哽,酸得說不出話來,卻巋然不動,不能讓,這丫頭是要去拼命。

「姑姑!」她急得大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手里的簪子又刺進去了一分,血一下子便流得狠了。

真是不要命了!

要多死心眼地記掛著那只白靈貓,才會讓這平時怕疼又膽小的小姑娘這樣膽大包天,死都不怕。

定容張張嘴,終歸是什么都沒說,閃身讓開了路。

緹兮毅然決然就跑出去了,突然又停住腳,轉過身來,她跪下,對著定容磕了三個頭,大聲說:「緹兮謝姑姑救養之恩。」

說完,她起身,義無反顧地沖進了刀光劍影的血腥里。

定容苦笑,她從未想過傷害她這個與世無爭的小侄女,卻還是一步一步把她推下了萬丈深淵,不管有意無意,還是做了孽。

她抬頭,看見她家的小姑娘捻了個瞬移便躍過了獸群。

呵,不得不承認,楚貓妖教得真好。

「貓妖哥哥。」

緹兮一頭就扎到楚梨花跟前,臟兮兮的臉,趔趔趄趄狼狽得很。

頓時,圍攻的獸群都停下的動作。

楚梨花幾乎想都不想,就把她推開,抹了一嘴血,冷聲道:「你來做什么?快走!」

緹兮搖頭,卯足了勁兒往他面前靠。

他拄著劍站起來,推搡著把她往後藏,啞著嗓子吼:「走啊!」

他凶她,她咬著牙也不哭,伸手去拉他袖子,討好又乖巧,說:「貓妖哥哥,你教我的瞬移妖法,我已經學會了,我還會捻劍了,可以來找你了,我不走的。」

這散妖獸性未泯,狂躁又血腥,就她那學了個皮毛的妖法,不要命了!

楚梨花二話不說便扯開她的手:「你聽不懂人話是嗎?」冷著臉喝斥她,「滾啊!」

他看都不看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四面八方蠢蠢欲動的妖獸,眼神凜凜,全是逼人的殺氣。

只要誰敢上前一步,誰敢動她……

一時劍拔弩張,然,所有妖獸都沒有冒進,這銀鯉只能抓活的。

投鼠忌器,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楚梨花趁此將亦步亦趨跟著他的緹兮拉到懷里,低頭,壓低聲音,只說了一句——

「趁機逃走。」

獸性貪婪,這里,沒有誰不想獨占她這條堪比聖葯的鯉魚,對她尚未有殺心,若要逃,再加上他掩護,並非難事。

緹兮自然懂。

她看了一眼周圍的妖獸群,然後轉身,放肆把後背對著他們,踮腳,拉著楚梨花的衣領,抬頭貼住他的唇,伸出舌尖頂了一下。

楚梨花募地一怔。

緹兮低頭,將手里的瓷瓶仰頭倒入口中,勾著楚梨花的脖子又湊上去,舌頭伸過去,用力翻攪,她催促:「貓妖哥哥,咽下去。」

楚梨花幾乎本能地滾了滾喉嚨,吞咽過後,滿嘴都是澀澀的葯味。

她滿意了,眯了眼笑了一下,唇色慘白,額頭大汗不止。

楚梨花一把將她拉到懷里,將劍刃擋在身前,牢牢護住她,目光逡巡四周,如履薄冰地綳緊了神經,單手攬住她:「你給我吃了什么?」

「阿陀鈴的解葯啊。」她說。

楚梨花眉心狠狠一皺:「你哪來的解葯?」

緹兮瞧了瞧四周,這些貪婪的家伙果然忌憚她,沒有輕舉妄動,她松了一口氣才緩了緩語調,說:「從姑姑那騙來的,我不僅騙了她的解葯,我還把你騙出來了。」她白著小臉,臉色極其難看,卻眉開眼笑很滿足的模樣,「我很聰明對不對,你教我的,我都學會了。」

果然,是引蛇出洞。

所有疑團都解開了,不曾懷疑過她,是以,也不會驚訝。只是楚梨花萬萬沒想到動心思的是緹兮,他教她人世與計謀是為了防身自衛,都讓她學到狗肚子里去了,為了給他解毒把自己置於險境。

楚梨花捏著她的下巴,罵了一個字:「蠢!」

緹兮笑著搖頭:「我不蠢,一點兒也不。」她伸手去拽他護在她腰上的手,身子乏力,踉踉蹌蹌的有點站不穩,有氣無力地說,「貓妖哥哥,你讓我在前面,你從後面抱著我,只要你不松開我,他們就不敢逼近了,我來給你當人質,只要等你毒解了,他們就打不過你了。」

畢竟她死了,黑珍珠沒了,魚脂也沒了,所以,最適合當人質了。

行事前她深思熟慮了很久的,不會出錯。

貓妖哥哥他說過的,北贏界內,憑他的本事,誰也取不了他性命。他說的,緹兮都信,她出不去,不能去給他送解葯,所以她才敢用自己作鉺把他騙出來,只要解了毒,她的貓妖哥哥便可以所向披靡。

「貓妖哥哥?」

他沒給回應,只是盯著她,眼里像有驚濤駭浪在翻滾。

緹兮有點沒了底氣,腿軟,身子也軟,冷汗出得越來越多,手心一片黏膩,她不禁哆嗦,覺得愈發冷,眼皮子也重。

她撐著力氣,催促:「貓妖哥哥,你抱我好不好?我沒力氣了。」

楚梨花發了狠扣著她的腰:「誰讓你自作主張了,待著別動,我……」

後面的話緹兮聽不清了,眼皮耷拉,腿一軟就往前栽了。

「緹兮!」

楚梨花接住她,膝蓋狠狠磕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他紅著眼,方寸全亂:「緹兮!」

沒了理智,除了瘋了似的喊她,他什么都做不了,手抖得握不住劍。

周圍妖獸躍躍欲試。

楚梨花嘶吼了一聲,妖氣大開,眼底全是毀天滅地的狠。

殺氣凜凜,空氣里全是血腥,緹兮舔了舔牙,有點腥甜,她就用袖子擦了擦,喘不上氣,聲若蚊蠅:「沒事的,我吃了很多黑珍珠,我不會死的。」從袖口里掏出來兩個很大的玉瓷瓶,她塞給楚梨花,「貓妖哥哥,這是我攢下的黑珍珠,還有我偷偷刮下來魚脂,都留著給你用。」

她沒有別的什么好東西,近來身體不好,黑珍珠她攢了很久,而且瘦了,魚脂也不是很多。

全部都要給貓妖哥哥!

楚梨花攥著那兩個瓷瓶,指尖發白,手背青筋凸起。

氣壓沉冷,無誰敢上前一步,一時噤若寒蟬。

章融見勢,面露慌色,高聲大喊:「都還磨磨蹭蹭什么,快殺了他!」

「他在拖延,大軍將至,還在等什么,殺了他啊!」

「殺啊!」

煽風點火,一點即燃,頓時一個個獸血沸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面面相覷後,一齊逼近。

緹兮攥著楚梨花的衣袍,哆嗦了一下,冷汗直流。

「貓——」

楚梨花抬手,指腹摩挲,擦掉了她唇邊的血漬,低低嗓音沙啞:「別說話。」

她抿唇,不說話了。

「緹兮,別怕。」他哄她。

她不怕,一點兒都不。

他把手覆在了她眼睛上,涼涼的,帶了血腥氣息:「兮乖,閉上眼睛,很快就結束了。」

緹兮乖乖閉上眼,眼皮很重,昏昏沉沉的,像一塊大石壓在了胸口,心滯得動不了,指尖撤離時,她眼前多了一抹白色的輕紗,遮住了眼前低壓的烏雲,什么也瞧不見了,意識模糊,有點耳鳴,隱約聽到尖銳的聲音,是章融。

「動手啊!」

刀劍相撞,是定容姑姑來了,一把長刀攔在了最前面:「你們誰敢動我侄女一根汗毛試試!」

姑姑還是會心疼她呢。

緹兮勾了勾唇,任由意識渙散。

「定容,你瘋了嗎?你快讓開!」章融怒極,暗罵這對姑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氣得面紅耳赤,「馬上就能取楚貓妖這個昏君的狗命了,你識相的話就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解決。」

定容懶得口舌,抬刀就劈。

身後,清冷的嗓音幽幽響起,低沉,無波無瀾:「讓開。」

定容回頭,看見一雙赤紅的眸子,陰陰沉沉,全是戾氣。

楚梨花起身:「你們全部都得死。」

烏雲壓頂,血染遍野。

月破雲層,飛鳥盡,嘶鳴歇。大軍已至,馬踏飛塵,山間突然喧囂。

「尊上在那!」

苗大狂喜,拔腿跑過去。

光若神色凝重,抬手,將赤練軍截下,令道:「你們不用過去了,守在這里。」

不需要援兵了,放眼望去一地血,聽不見任何活物的氣息,尊上他已經大開了殺戒。

走近了,苗大喊了兩聲,尊上沒應,背著身,將手里染滿鮮血的劍扔了,屈膝跪在了地上,彎下腰,輕輕推了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兒。

「緹兮。」

「緹兮。」

她還是一動不動。

「你別睡了。」

「我帶你回家。」

他的聲音哽咽,俯身抱著頭,肩膀顫抖。

天光破雲的黎明時分,沉寂的大陽宮有了響動,宮里都聽說了,說是尊上把緹兮娘娘抱回來了,安置在了尊上的龍澤殿,寢殿外赤練軍圍了三層,不得尊上親傳,誰都不能靠近一步,違令者,殺無赦。

誰都不知道仙陽山上發生了什么,只是尊上那日換下來的衣服上全是血。

翌日,蕭後與楚彧妖王回了妖都,貓妖尊上請了一道旨,苗大在殿外,只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三句。

蕭後問:「確定嗎?」

貓妖尊上說:「兩百年前我就想娶她了。」

片刻沉默後。

蕭後道:「娘親會給你們挑一個極好日子。」

七日後,尊上大婚,同日冊封緹兮為後,一旨令下,永不納妃。楚彧妖王與蕭後親自主婚,七十二族妖主無一敢置喙。

國婚當日,依照禮度,八方妖主要朝拜帝後,尊上一人高坐龍椅,卻不見新後,後位上只擺了一頂鳳冠,朝野嘩然,一時各種猜測滿天飛。

自大婚後,龍澤殿被封,除了尊上與兩位心腹上將軍,誰都不准靠近方圓千米,宮中上下無誰得見過妖後真容,且尊上夜夜宿於龍澤殿,宮中有傳聞說是緹兮妖後在龍澤殿內養傷,也有傳聞說是妖後容顏傾城,惹得尊上金屋藏嬌。

總之,皆成謎。

九個月後,正值北贏春盛芳華。

青陽殿外,妖侍的驚呼聲一路傳來。

「尊上!」

「尊上!」

真是好生無禮的奴才,鬼叫什么,擾得青陽殿上一干妖主不悅,只待座上的王龍顏大怒。

竟也無人攔下那妖侍,他闖進了青陽殿。

哦,是龍澤殿的外殿妖侍,那就難怪了。

楚梨花微蹙眉頭,不發作。

那妖侍跪下,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說:「娘娘醒了,尊上,娘娘醒了!」

龍座上的王猛地起身,案桌上的奏折全部被撞在了地上,滾了一地,像是不可置信,聲音顫抖:「你說什么?」

「妖後娘娘她醒了,尊上——」

話到一半,再抬頭,龍椅上哪里還有王的身影,那妖侍愁眉苦臉了:「奴才話還沒說完呢,您可不能進去啊。」

尊上二話不說退了朝,徒留一殿大臣在碎碎低語,只覺大陽宮有大事兒要發生了,商量了一番,決定去龍澤殿外面轉轉,順道隔空給妖後娘娘請個安,雖然沒見過,但這禮不可廢,該跪的還得跪,該磕頭的還得磕頭。

這會兒,龍澤殿一改往日的冷清,里里外外全是妖侍,多數是燕瓷帶來的葯童,見楚梨花進殿,連忙跪下行禮。

「尊上。」

他徑直入了寢殿,剛到門口,便有侍女上前攔了路,膽戰心驚地直哆嗦:「尊、尊上止步。」

楚梨花冷臉:「讓開。」

那侍女哆嗦得更厲害了,瑟瑟發抖,斷斷續續的口齒不清:「尊、尊上現在進去不方便,娘娘她……她快臨盆了,也、也不吉利。」

楚梨花:「……」

躺了九個月的家伙,睜開眼就來嚇他,繞是天下大亂也泰然自若的妖王尊上,此時也傻了。

這時,屋里傳來一聲慘叫,直接喊破了喉嚨:「貓妖哥哥!」

楚梨花再顧及不了那么多,推開門便進去了。

屋里正在接生的燕瓷:「……」

正在蹬腿揮拳頭的緹兮:「嗷!」

痛!痛得她嗷嗷亂叫。

她這一叫,楚梨花三魂七魄都給叫沒了,腳都是飄的,趔趔趄趄撲到了床邊,抓著緹兮胡亂揮舞的小手。

「緹兮。」不知是嚇的,還是緊張,或者是驚喜,總之楚梨花聲音發抖,連連滾了幾次喉嚨,舔了幾次唇。

緹兮一見到他就委屈了,小臉刷白,可憐兮兮吸鼻子:「貓妖哥哥,我肚子疼,好疼好疼。」她是個怕疼的。

燕瓷驚訝夠了,繼續有條不紊地施針,給孕婦做穴位放松。反倒是楚梨花,慌了神似的,一直冒汗,抓著緹兮的手,抖得比她還厲害,還強裝著鎮定安撫她:「是寶寶要出來了,不怕,我在這陪你。」

寶寶?

緹兮一臉茫然:「哪里來的寶寶?」她抖著手摸上了自個兒的肚子,「肚子怎么鼓起來了,誰塞進去的?」

楚梨花咬了咬下唇:「……我。」

緹兮滿腹狐疑,徹底懵圈:「啊?」然後便是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啊——」

九個月前,緹兮身中阿陀鈴,他給她渡了五十年修為清毒,自仙陽山回來,她便昏睡不醒,鳳青每月為她號脈,只道她體質特殊,剩余毒素可自行化去,暫無性命之憂。

只是第二個月時,鳳青診出了喜脈。

楚梨花便又渡了五十年修為給她,護住了腹中胎兒,不想,緹兮是昏睡著,可著肚子里的小東西卻是活躍的。

趕巧,懷胎十月,她一醒來,就臨盆了。

照理說,緹兮好歹是妖,不需要懷胎十月,而且照理說,緹兮好歹是身懷了楚梨花近一百年功力的妖,人形妖族生產一般不太痛,不應該叫得這么慘。

可偏偏,她就是懷胎十月,就是叫得地動山搖歇斯底里,引得殿外一眾聽牆根的大妖小妖們不禁猜想,這妖後娘娘肚子里到底是人是妖是魚是貓,還是……雜群小獸?

大家都很好奇,都想知道。

這,就是商機!

苗大直接把披風一脫,捻了幾個玉器,擺起賭局,吆喝一聲:「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

苗大是個大嗓門,一下子就把一群看熱鬧的大妖小妖吸引過去,他嚷道:「生貓還是生魚,買定離手啊買定離手。」

就有妖好奇了。

「上將軍,賠率如何?」

「是啊,怎么個下注法?」

苗大想了想,覺得白靈貓族是上古神獸里的貴族,緹兮娘娘又是個萬年不遇的寶貝,不至於生出雜種獸,更不至於是人或者半妖,便把規則簡單化了:「生貓一賠一,生魚一賠十,其他品種一律一賠五。」

帝後豈是凡夫俗子,其他品種確實概率低,只不過——

「那為何生貓與生魚的賠率如此懸殊?」

苗大有理有據,抖著二郎腿說:「咱尊上是誰,他的種還能隨了孩子的娘?當然是貓絕對碾壓魚。」

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於是乎,大家紛紛下了生貓,極少一部分妖想富貴險中求,下了生魚,然後就翹首以盼等里面的消息,不敢靠近,一個個只得豎起耳朵聽動靜。

約摸一刻鍾,里面叫聲停了,有侍女道:「生了生了!」

眾妖屏氣凝神,好緊張。

不知誰說了句:「怎么不哭?」

苗大很篤定:「那還用說,肯定是純種,沒有生半妖或人族。」苗大探進去一個腦袋,詢問,「臨樂,你快說,是貓還是魚?」

一向面無表情的臨樂難得露出了一抹微笑:「是魚。」伸出四根手指頭,說,「足足四條。」

眾妖:「……」

一只貓都沒有,孩子娘在種群上絕對碾壓了尊上,艹,賠大了!

苗大仰頭,大笑三聲:「哈哈哈!老子賺翻了!」

臨樂:「……」

苗大這個狗東西!腦子里有坑,坑里全是屎!

四月芳菲,皇家添了新成員。

妖後一口氣生了四條鯉魚,很是肥嫩的四條,就是在北贏妖族這情況也是見所未見。一條白的,三條銀的,都漂亮的不像話。是蕭後取的名字,取自北贏春盛四景——星辰夜、井中月、魯山琣絨花、江海黃昏色,四條小美人魚分明喚作星辰、井月、琣絨、橘夕。

四位小公主,著實是應了北贏春盛的景,怎生標志好看。

這里不得不說,這胖頭鯉魚的基因好生強大,跨種族這么快就懷上了,孕育了純種也已是相當難得,竟還一次生了四條,條條都美,絕對性碾壓了尊上的白靈貓族基因啊。

皇家添了四位公主,普天同慶,一時間北贏熱鬧非凡。

緹兮到第二日午時才醒來,還沒緩過勁來,渾身無力,睜開眼看見趴在她床邊的人,仿若夢里,如隔世般。

「貓妖哥哥。」

她聲音叫啞了,有點疼。

楚梨花摸摸她的頭,還是昨日那身衣裳,滿是褶皺,下巴隱隱有青色冒出來:「還痛不痛?」

其實不是很痛,可看見貓妖哥哥她就莫名其妙嬌氣了,點頭說疼,要摸摸抱抱揉揉。

楚梨花心疼壞了,給她揉肚子,說:「那以後不生了。」

「生貓了嗎?」她昏迷太久,體力不支,當時就暈過去了。

楚梨花搖頭,嘴角莞爾:「四條魚,和你一樣漂亮可愛。」

居然一只貓都沒有。

也是,一個肚子里既有貓又有魚,就算是妖族也確實怪異。

緹兮回了上一個話題:「那不能不生,我還要給你生貓崽子。」

怎么能讓純種白靈貓族絕了種!

他笑,都依她。

「貓妖哥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一醒來就臨盆,緹兮到現在都懵懵的,一肚子疑問。

「是很久,二百八十九天。」

難怪一醒來,她就當娘了,好像做夢啊,緹兮覺得特別神奇。

楚梨花好笑地親了親她轉悠個不停的眼眸:「多虧了我們家四條魚崽,它們待不住了,這才把你叫醒了。」

緹兮想起來仙陽山的事,突然有點傷感了:「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這九個月,貓妖哥哥一定受了很多罪。

他接她的話說:「嗯,都是你不好,分明這么蠢還要自作聰明。」抓過她的手,他低頭咬了咬她的指尖,又舍不得咬疼她,輕輕吹氣,有些心有余悸的怒氣,「我不是說過嗎,誰都取不了我的性命,誰要你去偷解葯了。」

緹兮有理:「我怕萬一。」

「我的萬一,不一直都是你。」楚梨花捏了捏她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怎么還不明白,除了你,誰也拿捏不住我。」

阿陀鈴是劇毒,她哪里敢坐以待斃,太冒險了。

緹兮不認同貓妖哥哥現在的話,不開口應她,還是覺得她去騙解葯是對的。

楚梨花嚴肅了,義正言辭,有點不由分說:「以後不准拿自己去冒險,記住了嗎?」

緹兮乖巧地點頭。

「下次還犯不犯傻?」

她搖頭。

心想,若有下次,她估計還會這么做,才不是犯傻,她聰明著呢。

這心里活動全擺在臉上,楚梨花無奈,也左右不了他家的魚陽奉陰違,只好以後再看緊點,務必隨身攜帶。

「緹兮。」

「嗯?」

楚梨花俯身,把她抱進懷里,聲音很輕,說不出的疲憊無力,唯獨眉眼里有滿足,也有心有余悸的後怕:「你醒了就好,你再不醒,我會發瘋的。」

天知道他這九個月怎么熬過來的,不敢看她,怕自己會瘋癲,又不放心別人碰她,壓著心里那頭叫囂個不停的凶獸,強裝鎮定沒日沒夜地守著她。

緹兮用力抱他,很心疼。

「緹兮。」

「嗯。」

楚梨花在她耳邊低低地喃:「別再折騰我了,我怕了你了……」

緹兮用力點頭:「我會乖的。」

乖是乖,可也不讓他安生。

楚梨花低頭,含著她的唇咬她。

緹兮躲開,有話要說:「貓妖哥哥。」

「嗯。」

細碎的吻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她臉上。

她有點癢,蹭了蹭他的臉,說:「等我有力氣了,你再和我雙修好不好?」她只和貓妖哥哥雙修了一次,才知道雙修是可以生寶寶的,「我睡一覺就當了娘親,好遺憾啊,都沒有懷胎十月,我要重新來過一次。」

一定要生一只純種的白靈貓!

楚梨花笑著親她的臉:「好,你要生多少都陪你。」

四個月後,尊上家的四條小鯉魚都幻成小嬰兒了,是四位漂亮的小公主,是魚的種族,卻有一半白靈貓的血統,天賦好,還條條都會吐黑珍珠,體質隨了娘,不愧是尊上家的,真的得天獨厚。

不過,關於妖後與小公主的特殊體質,尊上全面封鎖了消息,此事便成了白靈貓皇族的一大密辛,誰敢提一句,尊上就敢滅口全家。

這日,天朗氣清,緹兮帶了她家四條魚寶寶去明山泉探親。

緹兮沒進去,站在水洞外,喊了兩聲。

「姑姑。」

「姑姑。」

不多時,不見人,只有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緹兮就這么被拒之門外了,姑姑可能不原諒她叛變了,又或者心里有梗,不想睹人思事,不過,肯定多少是有愧,想避世放下仇恨。

一年多前,仙陽山**,定容是唯一活下來的『亂臣賊子』,她被囚禁在明山泉,之後,她便終日禮佛,再不露面,尤其不見緹兮。

後來半年內,緹兮又去拜訪了數次,次次被拒千里之外。

四位小公主十個月的時候,緹兮家四條得天獨厚的小魚妖都會說話了,血統好,天賦好,說話利索,剛會走路,會賣萌叫人了,粉雕玉琢十分討人喜歡,任誰見了都不忍疼愛一番,緹兮就帶了她家四個小美人魚去明山泉探親,貓妖哥哥陪她一起來的,一人牽了兩個小公主。

緹兮在外面喊:「姑姑。」

毫不猶豫地高冷拒絕:「你走,不想見你。」

緹兮堅持不懈:「姑姑。」

定容姑姑不耐煩,很凶:「快走!」

緹兮:「……」

緹兮低頭,給她家四個小美人魚使眼色。

四個小魚精可乖巧聰明了,立馬軟綿綿甜絲絲地喊人。

「姑奶奶。」

「姑奶奶。」

「姑奶奶。」

「姑奶奶。」

四個奶娃娃,一聲比一聲響亮,奶聲奶氣的,特招人。

里面還是沒動靜。

緹兮喪氣了:「姑姑。」

她姑姑干脆利落地說:「你走。」語調柔軟了,又說,「讓孩子進來。」

緹兮:「……」

所以,她姑姑認孩子但不要侄女?

緹兮不開心,很委屈,但忍著,讓小美人進去認親了,不一會兒就聽見里面的聲音傳出來。

「姑奶奶。」

四條小奶魚爭先恐後地喊。

定容笑得慈祥:「誒!姑奶奶疼~」

緹兮:「……」

好區別對待,她好失落。

「小魚兒們我會送回去,怎么還不走?」定容姑姑在里面催。

緹兮垂頭:「哦,這就走。」

她姑姑轉頭就哄孩子:「姑奶奶的心肝寶貝,要吃蝦米嗎?」

「要!」

緹兮:「……」

她失寵了,她家四個小美人魚正當寵。

回去的路上。

緹兮大受了打擊,悶悶不樂:「貓妖哥哥,等女兒長大了,你有了漂亮女兒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畢竟她看得出來,貓妖哥哥特別喜歡她家四條小美人魚。

楚梨花牽著低頭磨磨蹭蹭的姑娘:「大可不必擔心,她們四個只是我女兒,你不僅是我『女兒』,還是我的妻子。」

緹兮立刻反駁:「你胡說,我怎么是你女兒!」

輩分都亂了!

楚梨花挑挑眉:「不然這么多年你以為我在養什么?」

緹兮:「……」

好像也是,苗大上將軍就總說貓妖哥哥把她當女兒養了,不過,苗大上將軍的意思是拐彎抹角說她笨,什么都要貓妖哥哥教。

緹兮沒了底氣,弱弱地問:「你是不是嫌我老闖禍?」

楚梨花從善如流:「嗯,總是不乖。」

緹兮憋嘴,不開心!

他勾唇,把她拉到懷里,親了一口:「不過自己挑的媳婦,流血流淚也得養。」還得養一輩子。

緹兮眉開眼笑了,立馬表忠心:「我會聽話的,才不舍得讓貓妖哥哥你流血流淚。」軟萌萌地討好,「我這么乖,那你多歡喜我一點點好不好?」

她家小美人魚越來越黏貓妖哥哥,她這個大美人魚有了危機感。

楚梨花順著她的請求,理所當然地提出了要求:「今晚跟我睡,別跟寶寶睡。」

說也奇怪,緹兮一邊嫉妒小美人魚,一邊又對她們喜歡得不得了,時時刻刻都形影不離。

貓妖哥哥可能也矛盾地覺得受了冷落。

緹兮很爽快:「好。」

「明晚也要。」

「好。」

「閉上眼睛,先讓我親夠本了。」

「好。」

她還沒閉上眼,他的吻便落下了,又狠又深,吮得她舌頭都麻了。

「緹兮。」

他貼著她的唇,氣息相纏,喊她的名字:「緹兮。」

「嗯?」

緹兮被親軟了,眼睛水汽汪汪的,眸中全是他精致的眉眼,像山水素畫,不染塵俗。

他低聲說:「我愛你。」

真的,往死里愛。

緹兮笑,眼睛燦若星辰:「我學會了。」

伸手,她勾著他的脖子湊過去,學著方才他吻她的樣子,學著那三個字,用同樣堅定專注的目光一字一字講給他聽,她的貓妖哥哥,教會了她做人,教會了她聰明,教會了她貓叫與愛情。

十六年後,緹兮妖後再孕子嗣,誕下一子,生來人形,三歲封了太子,王為太子取名:魚妖。

沒錯,就是那個魚妖,與王的名諱貓妖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魚妖太子卻著實是個純種白靈貓族。白靈貓家都男人,取名字就是這么隨便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