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文玩天下,自古時起便風氣甚濃。葫蘆、核桃、紫砂、折扇、筆筒、玉石等等,數十種小器各有其道,痴迷者眾多。
玩香,便是近年興起的一個門類,認知少,精進難,價格又偏高,擁躉比較固定。其中又分兩種:一種是喜好手串,親自去產地收料,撿起一塊或真或假的原香料,跟賭玉類似,考的就是眼力和運氣。
另一種是偏好熏香,尋到上好的線香、丸香、散香,在靜室以銅爐熏之,或獨自飲茶,或三五好友相聚,樂在其中。
而無論哪一種,都與制香無關。因為制香是手藝,是道行,玩香卻是生活情趣。
沉香是極其名貴的香料,且有很高的葯用價值,這點毋庸置疑。只是到了近代,被一些炒家瘋狂營銷,好像變成了天材地寶一般。
按照業內習慣,沉香一般分倒架、水沉、土沉、蟻沉、活沉、白木,奇楠七種。
白木最廉,奇楠最珍。至於水沉,通常有兩種說法,一是指香材倒伏埋在沼澤里,經生物分解,再從沼澤區撈起來。一是指香材的密度大,可以沉入水中。
不管怎樣,都是比較珍貴,也比較常見的一種。
曾月薇送的這串珠子,屬於高品相,少說得幾十萬冒頭。曾國祥對子女的管教頗嚴,少有浪盪放縱,她掏出這筆錢,怕是刀刀見血了。
不過也正因如此,才令席間眾人吃了一驚,立時高看。
她也暗自得意,聽老太太問及,便笑道:「對啊小飛,你准備了什么禮物,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呃……」
曾書飛還沒動作,李夢倒是心驚膽顫。她家也算小富,但結構簡單,從沒有這種狗屁倒灶的爛事。姑娘又不傻,自能感受到桌上的明槍暗箭。
她不懂香,只覺著那香囊是一堆蒙人的破粉,頓時緊張不安,為男朋友擔憂起來。
「我今天帶小夢去爬山,無意間看到這個清蕊香。我覺得味道很特別,就買來給奶奶瞧瞧。」
說著,曾書飛也摸出一個小盒子,起身遞了過去。
「哦?」
老太太接過,見里面是只深藍色的香囊,做工粗糙,還不是用綢縫的,僅僅是一塊破布。她心下好奇,隨手打開盒子,低頭一聞。
就這么一下,頓覺一絲清甜沁入心脾。剎那間,仿若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所有的一切都隔離開來,唯獨自己被悠然素雅的味道縈繞於身。
更奇妙的是,這股悠然中,還帶著隱隱的高絕之意。
話說品香有三境,品料,品味,品意蘊。甄鑒原料,賞玩味道,感悟意蘊,三個層次逐漸提升。前兩者都是有形的,可描述的,後者卻各憑心境,盡在不言中。
老太太手里的這個香,正是有意蘊的。清蕊清蕊,恰若一位山中高士,不理塵埃,絕世獨立。
「……」
曾奶奶捧著香囊,一言不。好一會兒,她才略微抬眼,默默的把香囊收好。
大家不明所以,大眼瞪小眼的來回對視,姐姐面色復雜,弟弟極力淡定,手心卻攥了一把細汗。
最後,還是曾國祥問了句:「媽,怎么了?這香有問題么?」
「哦,沒有。」
老太太擺擺手,面向孫子道:「小飛,你說你在哪兒買的?」
「在,在鳳凰山。」
「就是白城這個鳳凰山?」
「啊,對!」
「這個多少錢?」
曾書飛頓了頓,尷尬道:「六十塊一個,我買了三個。」
「小飛,六十塊錢的東西你也好意思當禮物?就算你空著手來,奶奶也不會怪你,何必隨便糊弄呢!」
曾月薇腦筋清楚,沒有吭聲。在座的某位小姨卻是她的派系,忍不住出言挑釁。
誰成想,老太太直接喝了一句:「你閉嘴!」隨後又接著問:「小飛,另外兩個呢?」
「這,這呢!」
他趕緊拿出另兩只,並老實交待:「我拆開過一個,想看看是什么料。」
「是么?哪一只?」
老太太一聽,當即也拆開香囊,倒在手里細細鑒別,一會道:「你覺得是什么?」
「呃,我就聞出來有茉莉,別的真不知道。」
「除了茉莉,好像還有雞骨香,至於其他的……」
她搖了搖頭,嘆道:「我也不清楚。這香跟常見的完全不一樣,真是奇怪。」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驚訝,老太太在玩香一道有些悟性,短短數年便造詣頗深,在省內香友群里也是小有名氣。
她說奇怪,那便真是與眾不同了。